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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熙來攘往的市集上,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孩子,趁著燒餅店老闆忙著招呼客人的時候飛快地拿起一塊燒餅藏到了懷裡,然後故作鎮定的大搖大擺地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其實老闆哪裡不知道這孩子偷了他的燒餅,只是可憐這孩子腦子好似不清楚又沒親人,才沒跟他計較。

 

在他走到他平常乘涼躲雨的大樹底下,坐下來準備好好享用這頓他自己感覺得來不易的午飯時,突然一隻大手從後面直接「啪」的一聲往他的腦門拍了一下,孩子嚇的連吃到嘴裡的燒餅都吐了出來。

 

大漢:我已經觀察你這兔崽子好一陣子了,每次來這邊採辦東西就看你這小子再偷東西,忍了好幾次,這次看我還饒不饒你。聽說你來到這邊也有一個多月了,看你好手好腳的,不去找活整天偷人家東西。一面說又一面往孩子的頭拍了幾下,但下手並不重,也怕真把他打傷了。

孩子心知理虧並沒有還口,但仍然惡狠狠的怒視著大漢。

 

大漢:怎麼?我說的不對嗎?這裡哪個孩子不是七、八歲左右就跟著父母下田耕作的?

那孩子仍然沒有還口,但眼眶已經濕潤了起來。

 

旁邊一個容顏清麗的姑娘道:師哥,我看這孩子還是明白些道理的,我聽這裡的大嬸說這孩子也不知是哪裡來的,穿著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孩子,敢情是跟家人失散了才流落至此,看的出來這孩子平日裡也沒吃過什麼苦,我們就放過他了吧。

 

大漢轉頭對姑娘說:恩,那我們把東西買齊就回去吧,我也沒真要教訓這小子,聽說他平日裡也不搗亂,就是餓了偷些東西來吃,想跟他把話說清楚。

 

大漢接著又對孩子說:小子,那你就好自為之吧。接著又跟那姑娘往市集走去。

 

那孩子到這地方後也沒少嘗過別人的冷眼冷語,可是他還是分辨得出哪些人是在嘲諷他,又有哪些人是真心的想幫助他。他終於下定決心不再逃避現實,既然老天安排他到這裡來,他只能踏踏實實地把日子過下去。想好之後他毅然回到了燒餅鋪,原來燒餅店老闆叫李全,附近人們都叫他老李,也因為他的燒餅鋪遠近馳名,也有人叫他燒餅李。

 

孩子對著老闆說:大叔,對不住。很謝謝您我的這些燒餅,如果您願意,這些燒餅錢讓我在這邊打工還給您吧。

 

其實老李是一個心地非常善良的老好人,一直以來都很關心這孩子,聽到後很開心的對孩子說:好,我鋪子後面還有一間柴房,如果你覺得可以就住下來吧,不收租,雖然簡陋但勉強是一個安身的地方。

 

孩子猶豫了一會兒忽然像下定決心一般地說:好,那就謝謝大叔了。我叫東隆曦,以後有什麼事要我做的請大叔儘量吩咐。

 

老李呵呵笑著對孩子說:很好很好,原來你叫東隆曦啊,這可不是一般尋常鄉下人家能想得出來的名字。孩子,你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孩子卻笑著搖搖頭並不說話

 

原來這孩子大概一個月前才出現在這個鄉下地方,人們第一次看到他時他穿著從來沒人看過也不知道哪來的奇裝異服,問他從哪來的這孩子卻說是從幾百年後的世界來的,幾次之後人們只以為他不願說也不再問他的來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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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下來,東隆曦也漸漸的熟絡了燒餅鋪的工作,變成了老李的得力助手,也幫老李創新了幾種新口味的燒餅,像是燒餅加蛋、燒餅夾燒肉等等,把燒餅鋪的生意經營得是蒸蒸日上。

 

也結識了當初打了他的那位大漢跟他的師妹,原來大漢叫狄雲,他的師妹芳名戚芳。狄雲個性耿直有點少根筋,人卻不難相處,平日也對東隆曦甚是照顧,戚芳個性溫柔姿色出眾,在附近算的上是豔冠群芳。

附近人們也都看的出來戚芳對她的師哥芳心暗許,狄雲卻常常傻傻的領悟不到師妹的情意,狄雲外表雖不難看,但一站在戚芳身旁,人們都感歎「為何鮮花自己偏偏要插在牛糞上了」。

東隆曦卻不這麼覺得,他覺得他這位憨厚質樸的大哥是最配得上戚芳姊的人,不會再有人會比狄雲對戚芳更好的了。

 

今天狄雲跟戚芳又到市集來採辦東西,順道過來燒餅鋪看看東隆曦也買些新口味燒餅回去孝敬師父。

狄雲:阿曦,再給我來幾塊上次那個燒餅夾燒肉,連我師父那不苟言笑的人也吃的津津有味讚不絕口啊。

戚芳笑著說:是啊,有人倒是沒說半句話一連吃了七.八個呢,差點連舌頭都吞進去了。

狄雲:師妹,你老在阿曦面前糗我幹什麼,我這大哥還怎麼當的下去。

東隆曦笑著說:大哥,沒關係的。男人嘛,多吃幾個燒餅有什麼?爾且我要一回不聽戚芳姊笑話你,那才是天方夜譚呢。

戚芳笑著答道:是不?師哥,你看連阿曦都這麼說。

狄雲窘道:師妹,阿曦,我性子是直了點,可不代表我笨到聽不出來你們一人一嘴的取笑我。

東隆曦笑道:大哥,你也真是。有哪次來我跟戚芳姊不是聯合著欺負你的,怎麼臉皮子還是這麼薄啊?

戚芳對著東隆曦說:呵,你大哥這點是學不來你的。好啦,燒餅拿完我跟你大哥也該趕著回去了,今日來這邊是買些明天進城要用的東西,明日一大早就要啟程去城裡向我們師伯拜夀了。

東隆曦:大哥,戚芳姊你們進城可要帶點好玩的東西回來給我啊。

狄雲:這有什麼問題,到時候讓你開開眼界。

戚芳笑道:呦,顯擺起來啦,你還道大夥兒都不知道你這輩子第一次進城啊。

 

三人正談笑間,外邊突然傳來一陣談話聲:戚長髮奸狡如狐,我們須得小心行事,這裡已離這廝住處不遠,未免夜長夢多我們今晚就下手,聽說他還有一個女兒跟一個徒兒武功不知如何?

另一人道:他自己武功離江湖上的高手差的可還老大一截呢,他徒兒女兒能好到哪去?倒是聽說他女兒長得挺標緻,等晚上瞧瞧是不是真如傳言啊?咭咭。說完邊發出令人頭皮發毛的笑聲。

剩下一位還沒出聲的漢子說:老二,先把事情辦妥了吧,上頭這次交代的任務如果辦得好,拿到的金銀財寶可夠我們花三輩子的了。如果你滿腦子只想著這些事情,把任務搞砸我可饒不了你。

那位老二收起笑臉道:老大,我理會的。

老大接著又道:如果這廝女兒真如此標緻,後面自然少不了你好處的,嘿嘿。

 

戚芳聽到這些話氣得直發抖,東隆曦怕她衝動趕緊拉住了他手,轉身還想再去制止狄雲時已經來不及,狄雲已經往三人追去。

狄雲追上三人道:….你們三個給我站住。

其實狄雲雖然自小就跟著師父習武,小時候也曾跟人打架,但可從來沒遇這種事,這時才突然想起師父敘述江湖上的人雙方一動起手來動輒非死即傷的,也不禁內心揣揣。但事關師父師妹的安危,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這時那三人回頭看了狄雲一眼,老大比了一個手勢制止了另兩人發話,才說:「這位小哥,有什麼事嗎?」態度溫和,顯然並不想鬧出事情以致讓戚長髮驚覺。

這時東隆曦也來到狄雲身旁,搶先道:這位大哥,是這樣的,這裡平常沒什麼外地人,我大哥看幾位眼生,另外兩位大哥又有點這個……嘿嘿,長得稍微凶了點,所以才忍不住問了一聲,我這位大哥平常就熱心助人,這也是為了鄉裡安全嘛。

 

那老大半信半疑的道:原來是這樣,我們三人路過此地,原想在這邊住一宿,可是卻沒客棧讓我們休息,只好繼續趕路啦。

 

東隆曦轉頭大聲的向狄雲道:阿牛哥,看這三位大爺行色匆匆,我們就別耽誤人家行程啦。走走,我們剛剛點的燒餅都還沒吃呢,這燒肉燒餅如果涼了可就少了幾分味道了。

接著把狄雲拉回了燒餅鋪。

狄雲道:阿曦,你拉我做什麼,他們三人想害師父師妹跟我,我這就去跟他們拚,大不了把命送了。

戚芳氣罵道:是啊,你死了就死了沒關係,還要害得人家為你傷心流淚,說你沒心眼還真就不用腦子了,遇著事情只會衝動行事,你看阿曦多麼冷靜,如果剛不是他把事情先緩下來,你還有命嗎?

狄雲:師妹,好歹我也跟師父學了這麼多年的武功,難道我就一定輸給他們嗎?

戚芳:是啊,我們倆都學了這麼多年的功夫,但你有當真跟人家動過手嗎?那三人看起來應該也是在江湖上打滾多年的了,憑我們倆這幾下稀鬆平常的武功怕是還不夠給人家打呢?

看著狄雲的臉越來越青,東隆曦打圓場道:大哥,戚芳姊也是擔心你出什麼事才這麼說的,你確實是有點太衝動了。何況我們都不知道對方底細呢,人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們該謀定而後動。

狄雲:可是他們今晚就要動手,那我們豈不是坐以待斃?

戚芳:我們先跟爹爹商量吧,他老人家應該會有辦法的。

東隆曦:是啊,戚師父也算是老江湖了,這種事他會有辦法化解的。大哥你就聽戚芳姊的吧。

狄雲:阿曦,剛剛謝謝你了,我差點就壞了事,那我們這就回去告訴師父這件事。

東隆曦:大哥,你什麼都好,就這個性該改改。如果有什麼用得上兄弟我的,一定要讓我知道啊!

狄雲:會的,那我們走囉。

看著狄雲跟戚芳遠去的身影,東隆曦暗自祈禱大哥跟戚芳姊能順利度過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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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東隆曦吃完晚飯後,心裡還不時想著狄雲跟戚芳現在不知道在哪裡,那三個惡漢是不是已經尋上他們了,他們能不能應付得來。

 

走著走著又來到了他平常最愛來的一座山坡上,山坡的另一邊是一片竹林,自他來到這個幾百年之前的世界後,只要他開心或難過都會來這邊看看星空。

看著星空,心裡想著自己在另一個時空的親人朋友甚至是看不順眼的死對頭是不是也在抬頭看著這片星空,如果他們其中一人甚至是死對頭能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應該也會開心的抱著他跟他敘述這段日子來的際遇吧。

 

這一年多來東隆曦漸漸地接受了自己可能永遠再也回不到原來的世界,再也見不到親人朋友的事實,現在只希望在這邊的朋友能平安無事,躺在山坡上眼睛一閉往事仍然一幕幕浮現,有一幕是跟弟弟還有舅舅在外公家三合院前打棒球,「如果能再跟家人們一起打一次棒球該有多好」東隆曦心裡想著。

 

突然間貌似竹林方向那邊傳來一聲厲叫,東隆曦吃一驚「不是大哥他們出了什麼事吧?」,起身迅速往竹林裡跑去,在進了竹林之後東隆曦挨著竹子找些遮避物慢慢地往前進,突然有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東隆曦馬上躲到一處竹子比較茂密的地方後面。

 

幾個呼吸間,貌似白天那三惡漢的老大跟狄雲便一前一後的從東隆曦前方跑了過去,在剛出竹林之後那老大就被狄雲截住了去路,那老大一手摀著左眼一手拿著一把樸刀惡狠狠的道:出來混總有一天要還,老子這麼多年下三濫的手法沒少做過,今天終於也著了人家道了………嘿嘿,「鐵鎖橫江」果真名不虛傳,我已經步步小心,沒想到這老兒這麼狠,連女兒都能利用來引我們上當中毒,這女兒當真是親生的嗎?如果我們老二那刀不是顧忌著傷著他這漂亮女兒,她的小命老早不在了吧?

狄雲一邊喘著氣一邊盯著眼前這名漢子,臉色卻隨著這名漢子的每一句話而漸漸地難看起來,看的出來狄雲並不認同師父的做法。

老大:看來我那兩個兄弟已經難逃你師父的毒手,你師父吩咐你追上來殺了我,我現在就在這,你有本事就來拿我的命吧。

 

說完舉起刀照頭往狄雲砍下來,狄雲舉劍擋架,惡漢中毒在先又受了幾處傷,幾個回合下來面對狄雲這功夫稀鬆平常的小子卻也占不了上風,看對手因傷施展不了平日的身手,狄雲膽氣也漸漸的壯了起來,慢慢地施展開師父平日教的「躺屍劍法」。

 

狄雲這時一招「哥翁喊上來」一招撥開了對手的兵器,那惡漢已中路大開,這時狄雲只要挺劍直刺就可以馬上了結了那惡漢的性命,可是狄雲跟著一招「是橫不敢過」反而把劍回身再施展橫削,讓那惡漢有時間把刀回守堪堪擋住了狄雲的橫劈,鬥了幾回合後狄雲又施出「躺屍劍法」中的「白日一扇近,長活入海流」,連續三個照頭砍劈把惡漢劈的失去平衡往旁邊一晃,狄雲接著使「魚窮千里謀,跟上一層樓」先往後跳一步後再使劍由下往上挑往對方大腿,那惡漢江湖打滾多年,知道狄雲這一劍刺不中他,腿一蹬翻轉身形再使另一腿踢中狄雲腰腹。狄雲被踢的身形不穩撞上竹子,劍也跟著脫手。

 

惡漢老大:「哈哈,笑死老子啦,老子走江湖這麼多年還沒看過這麼鱉腳的劍法。第一次你已經蕩開了老子的刀,在一劍直刺進來老子只好認栽,結果你硬要把劍收回再施展橫削,哈哈。這一次你照頭下來連三次劈砍,老子都快被你劈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了,如果你順勢再一劍下來老子也是照樣認栽,結果你居然往後一跳,你知道我當下都差點忍俊不住笑出來嗎?你這劍法是戚長髮教的嗎?從來沒看過有人這樣教徒兒的。哈哈,你這娃子真夠蠢的,看來憑你是拿不了我性命還反而要把小命送在我手裡了」說完一刀就要往狄雲刺過來,這時突然聽到竹林一邊發出瘩瘩兩聲,惡漢老大臉色大變正要轉身逃跑,突然身旁沖出一道身影,還沒看清楚就感覺胸腹已經一陣劇痛,原來是東隆曦用手肘撞倒了惡漢,狄雲馬上爬起身朝惡漢身上踹了幾下,終於惡漢再也不動了。

 

原來在狄雲被惡漢踢倒之後,東隆曦就悄悄的移動到接近兩人戰團三步左右之處的竹子後面,搭搭兩聲也是東隆曦拾起地上石子投往對面另一邊的竹子所發出的聲音以製造出聲東擊西的效果,那惡漢今晚先是中毒受傷,後又跟狄雲交戰,幾次的生死交關讓他猶如驚弓之鳥,再加上夜晚沒察覺東隆曦就埋伏在旁邊的竹林裡,才讓東隆曦一肘子撞倒。

 

歷經一場大難,東隆曦跟狄雲坐在地上喘氣以平撫剛歷經惡戰的情緒,突然又一陣跑步聲來到,東隆曦腦門一震,跟狄雲說:「大哥,我先躲進竹林,等等不管來誰你都別說我在這,包括你師父」。

狄雲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腳步聲越來越近來的是戚長髮跟戚芳,戚芳馬上跑過來抱住了狄雲說:「空心菜,你沒事吧?

狄雲心不在焉的道:恩,師妹,我沒事。這惡人已經死了。

戚芳:別管這惡人了,你沒事就好。

戚長髮先確認了惡漢老大確定斷氣了之後,向狄雲道:是你一個人打死的嗎?

狄雲點頭。

戚長髮:「我到沒料到你能殺了他,原本只是寄望你能拖住他的,很好很好。」邊說邊用一種令狄雲也感覺頭皮發麻的眼光直盯著狄雲。

戚長髮又用怪異的眼光看了一會狄雲後說:雲兒,為師知道今晚的事對你的衝擊很大,但是江湖就是這樣一個殺人或被殺的地方。走吧,我們回去吧。

狄雲:師父,你跟師妹先回去吧,我想為這惡人收埋。不然被路過的人看到總是不好。

戚長髮:恩,那你忙完就早點回來吧。

戚芳:空心菜,我陪你吧。

狄雲:師妹,這種事你一個女孩子家還是別碰了吧,我為他收埋完就回去。

其實狄雲經過這一晚一連串的事情,有好多話想對人說,可是想來想去只有東隆曦能說,所以才想讓戚芳先回去。

戚芳:……那好吧。

戚芳跟著戚長髮回去了,過了一會東隆曦依然躲在原處,打手勢示意狄雲先別說話,先幫惡漢收埋。

狄雲開始挖坑,過了約兩刻鐘,忽然發現師父拿著鋤頭到了這裡。

戚長髮:雲兒,為師想起你要挖坑沒稱手工具,特意幫你帶來,拿去吧。

狄雲:謝謝師父,您先回去歇著吧。

 

等戚長髮離開了一陣子,東隆曦確定他不會再回來之後才從躲藏處走出來。

東隆曦:大哥,你師父剛剛看你的眼光好怪,我不曉得我該不該把我的猜測跟你說?

狄雲:你在防著我師父對嗎?今晚我們在對敵的時候師父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那種惡狠狠的眼神是我從來沒在任何一個人的眼中看過的。

東隆曦:有沒有可能那才是你師父真實的面目,有沒有可能他教你們的劍法根本不是他原來學的劍法,有沒有可能………..

狄雲打斷東隆曦道:不會的,我相信不會的,師父對我一直很好的。他一直都是那個與世無爭的老好人,平常有紛爭他也總是那個低頭道歉的人,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害我,怎麼可能………

狄雲說著說著慢慢的眼淚流了下來,狄雲心性耿直但並不傻,現在回想起來整件事情,還有師父教他的劍法…………

東隆曦知道這件事對狄雲的衝擊過大,他一時之間很難接受的了,一方面也希望或許是自己的猜測錯了,戚師父不是那樣的人

東隆曦:大哥,我也希望自己的猜測錯了,不過不管如何對待任何人你都要更注意一點,防人之心不可無,你跟戚芳姊已經算是我在這邊的親人了,這番話希望你能聽得進去。

狄雲感動的道:阿曦,謝謝。還好今晚你在這邊,不然我除了沒人說話之外連命也要丟了。

東隆曦:大哥,你說得哪裡話,我們之間親如兄弟,兄弟之間還說這些話?

狄雲:好,好,兄弟。做哥哥的永遠記得你這份情。我也該回去了,不然怕師父………

狄雲原本想說怕師父懷疑我可是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

東隆曦:大哥,我懂的,早點回去休息吧。還是那句話,有什麼忙兄弟幫得上,一定要告訴我。

狄雲強裝笑臉的道:好,我就先回去了,明天還要進城給師伯祝壽呢。

經過這晚的經歷,狄雲早已沒有了進城的喜悅。

 

狄雲離開後,東隆曦也回到了燒餅鋪的柴房休息,躺在床鋪上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有些事情他不敢告訴狄雲,戚長髮拿著鋤頭來給狄雲的時候,那眼睛裡藏的是東隆曦從來沒看過的兇狠眼神,如果戚長髮當時就一鋤子打死了狄雲,他也不會感到很意外,不過還好事情沒發生,但想到狄雲跟戚芳要跟戚長髮終日相伴就感到有點不寒而慄,只能希望大哥吉人天相,一切能逢凶化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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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東隆曦夢中出現了一位老人,對著東隆曦說:「金庸這個世界的時空已經扭曲,金庸的這些天書各自會找些有淵源的天書結合,力圖守護著這些天書世界。而你東隆曦,則是這些天書選出來的人選,時候已經到了,先從拯救你所處的地方開始吧。」

東隆曦醒來之後感覺有些頭昏腦脹,想著夢中老人對他說的話,金庸?是寫武俠小說的那個金庸嗎?

可是我確實身處在一個真實的世界,這個看起來不知是幾百年前的真實世界,金庸寫的武俠小說是虛幻的,我怎麼可能進入到那種虛構的武俠世界。東隆曦越想越不可能,也就不去想了,夢嘛,總是跟現實差了十萬八千里。

 

東隆曦起床梳洗後就開始做起燒餅鋪日復一日的事前準備,離狄雲跟戚芳進城已經幾個月過去了,東隆曦心想大哥跟戚芳姊進城祝壽完肯定被師伯留下來作客了,雖然想到狄雲要跟戚長髮朝夕相對突然有些心驚,但城裡眼目眾多,料想他應該也不敢對自己的徒兒做什麼。這樣一想終於又有點放下心了。

 

就在東隆曦邊做事前工作邊胡思亂想間已經到了卯時(大約早上5),東隆曦匆忙地把食材拿到前面的鋪子的桌上放好,準備開始營業,今天燒餅鋪的生意依舊如往常般熱絡,不到一個時辰就把所有準備的燒餅都賣完了。

 

市集上的攤販也紛紛開張,東隆曦探頭看一下賣飾品的小胡哥今天來營業了沒,他知道賣飾品的小胡哥前幾天帶妻小進城遊玩也順便採買些城裡的精美飾品回來販賣,特地去拜託他進城也幫忙打聽一下狄雲跟戚芳的消息,看到小胡哥終於出現在攤位上準備把新批來的精美飾品一個個的掛上架子,東隆曦喜不自勝的走向飾品攤。

 

東隆曦:小胡哥,城裡可好玩吧?

小胡看到東隆曦過來突然有點不知該如何回應。

小胡:「是啊,改天你也跟我們一起去玩幾天。」

東隆曦:小胡哥,可有我狄大哥跟戚芳姊的消息?

小胡:唉,你狄大哥跟戚芳姊這件事鬧的滿城風雨的,想不知道也不行,我們剛進城的第一天就去打聽消息,原來你狄大哥的師伯叫萬震山,人稱「五雲手」,是城裡無人不知的人物,聽人們說你狄大哥頭一天到人家府上就跟他師伯的幾個弟子動起手來,雙方都搞得鼻青臉腫的,壽宴期間戚師父又突然無故失蹤,只剩你狄大哥跟戚芳姊留在人家府上,後來聽說你狄大哥偷人家東西還試圖非禮他師伯的小妾,發生這事的時候你戚芳姊也在現場,傷心得差點一頭撞死,後來你狄大哥被官府抓了下了大牢,那都已經是好幾個月前的事了,現在你戚芳姊都快嫁給萬震山的兒子萬圭了,婚期好像也訂了,就是這幾天了吧。

 

東隆曦越聽臉色越是沉重,道:不會的,不會的,我大哥不會做這等事的,戚芳姊也不可以嫁給萬震山的兒子,我要去找戚芳姊……….

小胡:阿曦,狄雲這小子雖然個性憨厚質樸,但一個鄉下小夥子第一次去到城裡,突然被這一個猶如花花世界的地方勾了魂也未必不可能,不然怎能做出這種事。

小胡續道:爾且就算狄雲沒做,現在有辦法幫他平反嗎?人家萬家可是家大勢大,憑我們這種人是不可能鬥得過他們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東隆曦聽完也不跟小胡爭辯,心裡暗下決定:大哥一定是給人冤枉的,我一定要幫大哥,也要勸戚芳姊不要嫁給萬圭。

 

東隆曦馬上回到燒餅鋪跟老李陳述他聽到小胡的轉述,並表示現在就要進城找戚芳,再想想有沒有方法能幫得上狄雲。

老李:「隆曦,從你到我燒餅鋪來幫忙之後,我就感覺得出你並不屬於我們這個地方,我也曾聽人說過你自稱是來自幾百年後的世界,現在我又信了幾分,你來我這幫忙的這一年多來雖然不收我給你的工資,但我仍然幫你留下來了。都在這,你就拿去吧,或多或少能幫得上狄雲,狄雲這小夥子也是我從小看他長大的,我也不信他會做出這種事。」老李說完拿出一包用布包起來的包袱交給東隆曦。

 

東隆曦感動的道:李大叔,我就知道你也相信我大哥不是這種人,他一定是被冤枉的,我現在就出發進城。

老李笑笑的朝東隆曦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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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隆曦連趕了兩天的路,終於看到了荊州城,進城之後打聽到明天就是萬圭跟戚芳大婚的日子,心想「還好,天可憐見,大錯還沒鑄成。」先去買了套新衣服,到客棧梳洗一番換上新的衣服,心想「這樣我去打聽萬家,人家也只道我是來參加萬家大喜的」

 

東隆曦雖然不太懂人情世故,但以前看電視也是有看過古裝劇,裡面要打聽消息是需要銀兩的,花費好些銀兩才打聽到戚芳落腳的客棧,可是來到客棧卻被擋在了門口,原來客棧已經被萬家包下當作戚芳的出嫁地方,看著客棧裡裡外外佈置得像是要嫁女兒人家般的喜氣洋洋,東隆曦心裡說不出的酸楚,心裡想著「大哥,戚芳姊要嫁人了,可是那個人不是你,你知道嗎?」差點想轉頭就走。

 

東隆曦想著「我不能放棄,我還沒見到戚芳姊,我要為大哥再見戚芳姊一次。」接著慢慢地踱步的繞了客棧一圈,尋找有沒有能不被發覺進入客棧的方法,這客棧兩面傍著街道,另兩面則是緊鄰幾棵大樹。

 

東隆曦爬上樹慢慢的翻上了客棧二樓,小心翼翼地在二樓後面陽臺側聽確認戚芳在不在房間,突然鄰近的房間傳來談話聲

女聲:少奶奶真漂亮,跟我們家少爺可真是般配啊。

戚芳不喜不怒的道:婉兒你胡說什麼?我現在可還算不上你們家少奶奶。

婉兒:唉呦,趕明兒就是了,婉兒現在先叫個幾聲也不算早吧。

戚芳:那就等明兒在叫吧,你著什麼急。

婉兒:「是,小姐」婉兒馬屁拍在馬腿上頗有點覺得自討沒趣

 

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一聲「戚芳姊,你開下窗戶,我是阿曦。」

戚芳跟婉兒都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婉兒正要驚呼出聲,戚芳馬上摀住了她的嘴,

戚方向婉兒小聲的道:「這人是我老鄉,我要跟他單獨談談,你先出去,不許偷聽,否則我到萬圭那邊告你狀去。」婉兒只得應聲出去。

 

戚芳打開窗戶讓東隆曦翻進來

戚芳心情複雜的道:阿曦,你怎麼來了?

東隆曦:戚芳姊,你跟大哥發生了這許多事,我能不來嗎?

戚芳:既然你都清楚了,那你該知道你大哥的所作所為了吧?

東隆曦:戚芳姊,我不信大哥會做出這等事。你從小跟他親梅竹馬一起長大應該最瞭解他不是這樣的人

戚芳:事發當時我就在現場,不由得我不信,雖然事後想想也有些古怪的地方,可是事到如今我還能怎麼做,很多事情已經由不得我了。

東隆曦:不會的,只要你相信大哥,只要你答應不嫁……..

戚芳打斷道:「阿曦,已經太晚了………」說完眼淚不由著流了下來。

東隆曦:「戚芳姊………」不由著也紅了眼眶

戚芳:阿曦,走吧……以後再也別來找我,戚芳姊再也沒臉見你。

東隆曦頓了一頓道:「戚芳姊,希望你以後能過得幸福。一個人不幸好過兩個人不幸,相信大哥也這麼想的…………大哥那邊你就不用擔心了,我不管用什麼方法也要把大哥救出來」

戚芳流淚對著東隆曦微微點點頭,像是在說「你大哥就拜託你了」。

 

從客棧離開之後東隆曦心裡想著「如果大哥真是被冤枉的,那能做成這樣的一定是有權有勢的大戶人家,荊州城裡有權有勢又跟大哥有過節的大戶人家,那就只剩萬家了。對,一定跟萬家脫不了幹係。」「以我現在的狀況是幫不了大哥的,我必須找一條途徑精進自己,不管什麼都好,只要能救出大哥。」

 

東隆曦隔天幾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銀兩疏通關係仍然沒見到狄雲,只得到一個回應「狄雲是朝廷重犯,不得會面」

東隆曦終於帶著悔恨幽幽地離開了荊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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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東隆曦渾渾噩噩的走了四天才回到了湘西沅陵南郊,跟老李講了去到荊州城裡發生的事情經過。

老李:「隆曦,這事怪不得你,只怪造化弄人。你如果想救出你大哥,我倒是有幾個想法,江湖上第一大幫派紅花會總舵主陳家洛,聽聞是個嫉惡如仇的好漢子,你如果能請得他出手相幫,或許你大哥就有救了。」

東隆曦:恩,那事不宜遲,我準備一下明天一早就出發。

 

隔天一早東隆曦拜別了老李起程尋找紅花會總舵主陳家洛的行蹤,紅花會為當前反清複明的重要組織,也是朝廷極力掃蕩的物件,所以為了避過朝廷的追緝,聚會場所極其隱密,一段時間就會改變聚會地點。

 

幾個月下來東隆曦好幾次與紅花會失之交臂,但這幾個月也不是毫無所獲,路程上總是聽過路的江湖俠客提起一些江湖軼事,也讓東隆曦耳聞了幾位江湖上義薄雲天的大俠跟一些無惡不作的江洋大盜。

 

這天東隆曦在茶棧喝了兩杯茶繼續上路前往尋找下一個紅花會可能的所在地,路中行經一片梅林,因為天氣實在炎熱,東隆曦找了一棵枝葉較為茂密的梅樹底下乘涼,也忍不住摘了幾顆梅子吃了起來,正自大快朵頤之間,突然看見兩個人快步從官道上掠入梅林來,其中一人肩上好似還扛著一位小姑娘,東隆曦下意識往旁邊躲入樹幹後,待兩人掠過之後,東隆曦心想「這兩個人看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我且跟在後面看看,且看有沒有辦法把那位小妹妹救回,如果沒辦法小妹妹你也別怨我,誰讓我武功一點不懂呢?」心意一定,慢慢地往那兩人身後追去

 

東隆曦悄悄的跟了一小段路之後,突然不知從哪裡冒出一聲長嘯,接著一句若蘭,你在哪?”把那兩人跟東隆曦都嚇了一跳,那兩人更是嚇得直發抖。

其中一人:乖乖,我們這次劫的這女娃子不知什麼來路,剛剛那聲呼喚聲音直透雲霄,只怕江湖中頂兒尖兒的絕頂高手也不過如此吧?

另一人道:「不會是紅花會的吧?」說話間聲音也有些發顫。

「不如我們把這娃子放下,快走吧,不然晚了就來不及了,一個女娃子爾以,到哪裡抓都一大把,沒必要為了這娃子送了命。」

另一人正要應好時,發現那應是名喚若蘭的小姑娘不知何時已經醒過來,眼睛骨溜溜的直往兩人瞧。

「不好,她已經看到我們兩人的面目了,如果說出去我們兩個下半輩子都得在逃亡中過子了。」

另一人道:「既然如此,下狠手把這女娃剁了,就拚這一次不會被那高手抓到吧,避過這次以後一樣海闊天空任我們倆兄弟去闖,好過逃亡半輩子。」說完掏出懷中匕首就要往若蘭胸口插下,若蘭嚇得大叫出來。

東隆曦從藏身樹幹後突然閃身而出道:住手

兩位大盜沒想到旁邊這麼近居然有人藏身,也是愣了一愣,匕首便停在空中沒插下去。

東隆曦續道:現在我也看到你們的臉了,要殺連我一起殺吧。可是只要你一動手我就大叫引那高手過來,我不用跟你們動手,只要賭在你們追上我的期間內那高手先一步趕來,就換你們倒大楣了。

兩人面面相覷,顯然有點拿不住主意。

東隆曦知道已經暫時控制住了場面,道:「現在你們還有另一條路走,放下那小姑娘,馬上滾得遠遠的,我保證我們倆不會洩漏你們的面貌給他人知道。是不是啊?若蘭」最後一句是轉頭向那小姑娘說的。

若蘭被這場面嚇得不敢出聲,只敢朝東隆曦點點頭。

兩盜其中一人頓了一頓似終於拿定主意,道:「小子你可得說話算話啊。」接著拋下若蘭就飛也快得往梅林另一處逃去了。

兩人走後,若蘭終於的一聲哭了出來,東隆曦扶起若蘭,道:好了,小妹妹,沒事了,惡人走了。

若蘭:我怕

東隆曦笑著對若蘭道:「不用怕,我確定他們兩個不敢回來了。」東隆曦雖然這麼說,但心裡想起剛剛的場面還是有些後怕。心想「一開始我想的不是沒辦法救人的話就不逞能的不是嗎?怎麼想都沒想就跳了出來?難道我還真有些俠義心腸嗎?」想到此處不禁笑出聲來。

 

若蘭看了看東隆曦的笑容,又想起歷經剛剛那場劫難,全靠這位大哥哥相救,看著東隆曦的眼光中好似參雜了一些她自己也不甚明白的情感。

東隆曦向若蘭道:若蘭,剛那位發嘯聲找你的人是你誰?爹爹嗎?

若蘭:恩,是我爹爹。

東隆曦:他現在該擔心死了,我們走到官道上等他吧,也比較不會再遇上那些宵小。

若蘭點點頭偕東隆曦慢慢的走回官道。

 

過沒多久又聽到東方傳來一聲「若蘭,若蘭」,東隆曦隨即大聲回應道:「前輩,若蘭平安無事,好端端的在這裡。」

眨眼之間一位面容質樸,身形高瘦的大漢出現在眼前,東隆曦沒想過有人武功可以高到如此地步,十幾丈的距離轉瞬即到。

大漢看了看若蘭,又看了看東隆曦,向若蘭道:沒事吧?

若蘭答道:爹爹,我沒事,全靠這位大哥哥救了我。

大漢向東隆曦道:小女若蘭承蒙少俠搭救,敝人感激不盡。

東隆曦:「前輩,別這麼說,看到這種事,人人都會拔刀相助的。何況我只是施點小聰明,利用前輩把惡人嚇跑,至於武功我是半點不會,您這少俠兩字我是擔當不起的,呵呵。」

大漢聽到東隆曦不會半點武功稍顯錯愕,頓了一頓道:這「俠」一字,說的是人的品格心性,與武功高不高沒半點關係。有些人武功練到了頂兒尖兒,但盡做些傷天害理的事,這種人能稱得上「俠」嗎?

東隆曦聽完想了一想,道:前輩說的極是,敢問前輩可是紅花會的好漢嗎?

大漢道:不是,在下苗人鳳,我隱姓埋名多年,已很久沒向人提過我的本名,因為小兄弟是若蘭的救命恩人,于我也算有大恩,所以不敢欺瞞。

 

東隆曦聽完渾身遽震,這幾個月打聽紅花會的落腳處,聽到的江湖事蹟不少,當中一件十幾年前「遼東大俠」胡一刀決戰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金面佛」苗人鳳最讓東隆曦著迷,兩個豪氣幹雲惺惺相惜的大俠決戰了幾天幾夜都不分勝負,最後竟然因為旁人的介入,讓苗人鳳在不知道兵器上染了劇毒的狀況下誤傷了胡一刀,以致讓胡一刀中毒身亡。苗人鳳也深深引以為憾,從此江湖上罕有人再聽到「金面佛」苗人鳳的事蹟。

 

東隆曦有點魂不守舍的道:你是苗人鳳?

苗人鳳:正是在下,看來小兄弟聽過我的名頭?

東隆曦仍有點渾渾噩噩的道:沒聽過才奇怪吧……

東隆曦突然驚醒像是突然天上送來一個救星般,搶前道:「前輩,請你救救我大哥,如果是你,一定能救出我大哥的,請你救救我大哥,請你救救我大哥………

苗人鳳道:「哦?小兄弟起來慢慢說吧。」

東隆曦一五一十地把這幾個月來狄雲跟戚芳的事告訴苗人鳳,苗人鳳聽完道:「我雖然已經十幾年不問世事,但聽得這等事卻也不能坐視不管,萬震山他們幾個師兄弟素來品行不端,想來事實與小兄弟你猜測的差不了多少,但如果讓我調查出你那大哥狄雲果真做出如此下流的事情,我也不會饒他?」

東隆曦:不會的,我以我人格擔保我大哥不會做出這等事。

苗人鳳:那我跟若蘭先回去收拾一下,小兄弟,我們就約明天在東渡口碰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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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東隆曦偕苗人鳳父女前往荊州城,途中苗人鳳對東隆曦甚是照顧,幾天之後終於到了荊州城,東隆曦熟門熟路地找到了之前用銀兩疏通關係打聽狄雲的那名牢役,東隆曦:「官爺,還記得我嗎?最近我大哥可有什麼消息沒有?

牢役:「恩,我記得你,你大哥可真神通廣大啊,前一個月左右跟另一位朝廷重犯越獄逃走了,走之時還傷了我們多位弟兄呢」說完隨即哼了一聲。

 

東隆曦聽完又驚又喜,心想「大哥如今雖然下落不明,但能離開地牢總是好的,不然就算苗大俠肯出手幫忙,這大牢裡重重戒備只怕也不易得手」

苗人鳳向牢役道:「這位小哥,能請問另一位重犯姓甚名誰嗎?」苗人鳳聽聞狄雲越獄一方面也想搞清楚另一名越獄的人是誰,自己認不認識,人品怎麼樣,藉此多少推測狄雲的為人。

牢役看了苗人鳳一眼道:這本來是我們知府極為重視的一名欽犯,可是大家也都不知道這位欽犯到底所犯何罪甚至叫什麼名字,自從這名重犯逃出之後幾次到知府府地上挑臖,自稱丁典,我們才知道他的名字。

苗人鳳心道:怎麼會是他苗人鳳向牢役道:多謝小哥告知。

東隆曦待牢役走後向苗人鳳道:苗大俠可是認得那丁典?

苗人鳳:恩,十年前有過一面之緣,武功雖然平平,但人品很是不錯。後來盛傳梅念笙梅大俠,也就是萬震山跟戚長髮師兄弟幾人的師父,很賞識他,江湖上傳言梅念笙死前把「神照經」傳給了他,那「神照經」可是多少武林人士夢寐以求的武學寶典啊。之後幾次聽聞他因為神照經被人追殺,我本想出手相助,可是總是失之交臂,後來丁典便從此音訊全無,就像從江湖上消失了一般。想不到此番會得到他的消息,爾且還是從獄中逃出……

東隆曦:聽起來那丁典不像是什麼惡人

苗人鳳:那也難說得很,這麼多年了,人很難不改變……

東隆曦:苗大俠,剛聽說丁典好像在找這荊州城知府的晦氣,我們就循這條線索追查吧,只要找到他應該就能找的到我大哥了。

苗人鳳:好,這麼多年了,我也想再會會故人。

 

東隆曦跟苗人鳳先到客棧要了兩間上房,安置好苗若蘭之後便到城裡打探丁典跟狄雲的行蹤。

接連兩三天東隆曦埋伏在荊州知府府第前面,想守株待兔等待丁典到來,可是連半個人影也沒有。另一邊苗人鳳從打探到的蛛絲馬跡裡推測丁典可能跟荊州知府淩退思的女兒淩霜華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東隆曦在前往淩知府住處時卻看到淩家在守喪,東隆曦不祥預感湧上心頭。

東隆曦向門口守衛問道:這位大哥,請問你們是在為家中哪位服喪?

守衛:「是我們淩知府的愛女淩霜華小姐,前天晚上忽然得了怪病去世了,都聽大家我們小姐如何如何漂亮,可是我來了一年多卻連小姐長什麼樣也沒瞧過。」

 

東隆曦聽完遽鎮,向守衛道謝之後返回客棧向苗人鳳道出淩霜華已死的事實。

東隆曦:這幾天丁典都沒出現,淩霜華又已逝世,唉原本以為快可以見到我狄大哥了……

苗人鳳:再等等吧,以我的推測,丁典跟淩霜華的關係應該匪淺,相信丁典早晚會出現的。

東隆曦:也只能如此了。

 

隔天一早用完早膳苗人鳳向東隆曦道:小兄弟,跟我來。

東隆曦一頭霧水的隨著苗人鳳過了幾個巷口,走到了一座廟宇的庭院裡。

苗人鳳:剛剛客棧裡人多嘴雜,這裡平常除了早晚有人來燒香整理之外罕有人來,接下來我要告訴你的是關於昨天晚上我無意間發現的消息。

東隆曦知道一定跟狄雲有關,不發一語靜靜地等著苗人鳳繼續開口。

苗人鳳:「昨晚我就寢前聽到屋頂上有兩人追逐的聲響,我怕跟小兄弟你著緊的事情有關,我便偷偷吊在兩人之後,跟了一段時間之後到了一個小山坡上,山坡上有兩個墳墓,上面各寫著丁典跟淩霜華的名字,接著又出現了一個衣飾華貴的人,在他們對話中透露出了各自的身分。」

東隆曦聽到丁典已死,露出震撼的神色。

 

苗人鳳續道:「原來那兩人是「五雲手」萬震山跟他的二師弟「陸地神龍」言達平,另一身著華貴衣飾的竟然是荊州知府淩退思,原來他們幾年前早就聯合想謀取丁典身上的神照經跟連城訣,那淩退思更是丁典的大仇人。」

 

「自從丁典修練神照經小成之後便迫不及待地上門找淩退思尋仇,結果竟然意外地與淩退思女兒淩霜華陷入愛戀,自此之後丁典為愛放棄了仇恨,也向淩退思表達了想迎娶淩霜華的意願,淩退思當面假意答應,暗地裡卻聯合萬震山跟言達平欲害丁典的性命,迎娶當天淩退思的奸計被丁典識破而失敗,丁典負傷逃出。」

 

「之後淩退思仍無時無刻不想著丁典身上的兩大至寶,甚至以要傷害自己女兒來要脅丁典,丁典終於接受淩退思的條件入獄,之後萬震山獻計淩退思將狄雲跟丁典關在同一間牢房,希望利用狄雲獲得丁典的信任,之後再嚴刑拷問。狄雲一個鄉下來的傻小子,對付起來自然比丁典容易多了。」

 

東隆曦聽到這裡忍不住道:那之後呢?

苗人鳳:之後便是丁典跟狄雲越獄了,沒想到逃出後沒幾天丁典就死了,聽那淩退思說丁典跟淩霜華是被人合葬在此,他們三人也猜應該是你狄大哥做的。小兄弟,雖然人海茫茫,但你狄大哥終於重見天日,你們自有重逢的一天。

 

東隆曦雖然心系狄雲下落,但也只能相信老天會讓自己有再見大哥的一天。

 

苗人鳳:等等回客棧收拾東西後,我便會跟若蘭啟程回去。小兄弟,這次很可惜沒幫上你的忙,對於你的大恩,苗人鳳無以為報,以後有什麼困難儘管來找我。

東隆曦:「苗大俠,你們這便要走了?」這段日子以來時間雖然不長,但跟苗人鳳父女間的感情已與親人無異,這時聽聞要與他們離別,忍不住悵然若失

 

苗人鳳感受到東隆曦對自己父女倆人的真情流露,也一時難以自己,心想「我苗人鳳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可幾十年來卻也沒幾個像眼前這小兄弟般對自己如此情真意摯的知己」,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東隆曦的頭道:「好孩子,以後要照顧好自己啊」

 

回到了客棧之後,苗人鳳向苗若蘭說了今日便要與東隆曦分別返回故居,苗若蘭一雙眼睛淚眼汪汪,卻強忍著不哭出聲,因為她不想讓爹爹為難,她知道爹爹以前是如何的英雄蓋世,可是因為母親的事情之後爹爹一直鬱鬱寡歡,這十幾年來爹爹更是一個人辛苦的把自己撫養長大,所以她不想因為自己再讓爹爹煩心,雖然自己很喜歡這個大哥哥。

 

東隆曦回到客棧房間之後,懵懵懂懂地想起這一年多來自己來到這世界的遭遇,「難道就這麼回去燒餅鋪一輩子賣燒餅嗎?如果當初大哥蒙冤的時候我能懂得一點武功的話,會不會就不會像當初那麼無助,也或許這次就不會又跟大哥失之交臂了。可是想學武功的話,該從何著手呢?聽說紅花會十四大當家都是武功精強的好漢,但卻去哪裡找他們呢?

 

東隆曦正胡思亂想間,苗人鳳與苗若蘭在房外叫喚的聲音傳來,東隆曦腦門一轟,心想「我怎麼這麼糊塗,我身旁不就這麼一位活脫脫的絕頂高手嗎?」心思一定,打開門在苗人鳳開口之前跪下搶先道:「苗大俠,我想拜在您的門下,請你收我為徒吧。」

苗若蘭又驚又喜,瞧瞧爹爹,又瞧瞧東隆曦。

苗人鳳:小兄弟,拜師學藝可是人生大事,你可考慮清楚了?

東隆曦:「是的,這段日子以來,我一直很感佩苗大俠的為人,一方面也清楚地意識到自己不想就這麼平凡的過一生,希望苗大俠將畢生所學傳授於我。最後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就是我已經把你們當成我的親人,不希望我們的緣分就這麼斷了。」

苗人鳳一直面無表情地聽著東隆曦所說的話,到最後一句話終於不禁面露微笑,想自己成名以來,上門拜師求藝的人不計其數,可是這麼發自肺腑的拜師之言,可是第一次聽到。

苗若蘭看到爹爹露出笑容,大著膽子說:「爹爹,您就收曦哥哥為徒吧,您也蠻喜歡曦哥哥的不是?

苗人鳳:是啊,我是挺欣賞你曦哥哥的,可這跟收徒不能混為一談。況且我已打定主意不將武功往下傳予苗家後人了……

苗若蘭向苗人鳳撒嬌道:是啊,可曦哥哥並不算苗家後人,對吧?

苗人鳳聞言笑了笑,向東隆曦道:隆曦,想拜入我門下須得依我三個規矩,第一不可將我所傳武功傳予苗家後人,第二不可做傷天害理之事,第三不可入朝廷為鷹犬。你聽清楚了嗎?

苗若蘭拍手道:曦哥哥,爹爹答應收你為徒了,還不快磕頭。

東隆曦喜不自勝的道:「師父在上,徒兒給您磕頭了。」

苗人鳳待東隆曦磕完頭後扶起東隆曦道:隆曦,從今日起你便是我苗人鳳的徒兒,希望他日你藝成行走江湖能將師父的提點放在心上。

東隆曦恭敬的道:師父,徒兒曉得。徒兒必不會墮了師父的威名。

苗人鳳:很好,很好。為師知道你行事極有分寸的。

苗若蘭高興的道:爹爹,曦哥哥,今日可恭喜你們倆啦,一個拜了好師父,一個收了好徒兒。

苗人鳳向苗若蘭道:從今以後你們該以師兄妹相稱,該叫師兄了。

苗若蘭調皮的道:「我不要,我還是喜歡叫曦哥哥。」接著又向東隆曦道:「曦哥哥,你也一樣還叫我若蘭,不許改。」

苗人鳳笑了笑不置可否。

東隆曦心道:「今日我又得了兩位待我這般好的親人,從今往後師父跟若蘭但凡有什麼心願,我一定拚盡全力為他們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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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隆曦跟隨苗人鳳返回居所並完成正式拜師之禮之後已經過了一個月,苗人鳳頭兩天先傳授了輕功的入門步法,再過兩天待東隆曦熟絡之後又教導了沉腰下馬、及劍法中一些基礎的直刺、橫削、砍劈等等著基本功。

 

苗人鳳向東隆曦道:「曦兒,希望你別覺得這些東西枯燥乏味,等你有朝一日正式步入一流高手之林後,才能體會到這些東西有多重要,有很多武林中的絕頂高手在搏命之間會不自禁的使出這些平凡無奇的招式,因為這些東西是他們浸淫了幾十年的東西,也是他們潛意識中最信任的招式。」

 

東隆曦:師父,我懂,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大巧不工」?

苗人鳳微笑的看著東隆曦道:恩,很多繁複的招式或後著也不外乎從這幾個動作變化而來。你好好練習,這些基本功到現在就是為師也是不落下的。

苗人鳳續道:當初我也練了三年之後才得你師公傳了苗家劍法的第一式「丹鳳朝陽」。

東隆曦:「師父,我會好好練習的。」說完心裡也不禁想「連師父這樣的劍術奇才也練了三年才得師公傳了第一招劍法,我得練到何年何月啊?

轉念又想「不行,我不能還沒開始就氣餒,萬事起頭難,爾且我學武功並不只為了我自己。」

 

就這樣一個月過去了,東隆曦每天除了擔起每天的家事砍柴、挑水、燒火外就是練功,漸漸的東隆曦在每下揮劍間竟然能隱隱聽到劍身發出嗡嗡的劍鳴。

苗人鳳這一個月每天看著東隆曦的進境,驚訝之餘也不禁暗自欽佩,心想「這個境界就是我得傳整套苗家劍法之後也還花了兩三年才達到,曦兒這孩子總是處處讓我驚奇,年紀輕輕談吐識見不凡,想不到連修練武功進境也是如此快速。」

 

這時苗若蘭煮好甜湯,朝兩人叫喚,道:「爹爹,曦哥哥,甜湯好了,你們快來嘗嘗。」

苗若蘭朝東隆曦道:曦哥哥,先休息一下,喝碗甜湯解解渴吧。

東隆曦:「恩,我練完這幾下就來」東隆曦雖然之前沒學過武,但也知道自己這時出劍的狀態與起初有很大的不同,也慢慢地對劍法有了些許的心得跟興趣。

苗若蘭向苗人鳳道:爹爹,看曦哥哥現在很像有些樣子了,是嗎?

苗人鳳不語只笑著點了點頭。

東隆曦練畢,過來拿起甜湯喝了一口,只覺得沁涼解渴。向苗若蘭笑道:若蘭,你的甜湯真是一絕,沒去開店賣甜湯真是太可惜了

苗若蘭:「是爹爹不答允,說什麼一個女孩子家成天拋頭露面成什麼樣子?

東隆曦忙道:「師父那也說的是,是我沒考慮到這點,只能怪外面的人沒口福啦。」

苗人鳳向東隆曦道:「曦兒,你的武學進境連為師也感到驚訝,為師當年可花了四.五年才達到你這般的境界。既然如此,也該讓你開始修習苗家劍法了。」

東隆曦大喜道:「真的嗎?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就到來,謝謝師父。」心中不禁想「難道我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嗎?師父這般的天縱之才也花了四.五年,我卻只花一個月就達到了,難怪老天把我安排到這邊來。」想著想著嘴角也不禁慢慢上揚。

苗若蘭向東隆曦笑道:「曦哥哥,有這麼開心嗎?你剛笑的樣子好蠢,哈哈」

苗人鳳聞言也不禁莞爾。

 

東隆曦自從慢慢地接受了也許要在這世界過一輩子的想法之後,慢慢的也回復了以往的開朗樂觀,這陣子跟苗人鳳父女相處以來,也慢慢填補了親人的這一塊缺憾。東隆曦以往的個性有些痞氣,但在苗人鳳面前倒也不敢放肆,有些想法只敢在心中想想。

 

隔天苗人鳳向東隆曦講述了苗家劍法的要訣,苗家劍法門戶嚴密,先求立於不敗,就算是進擊的招式也招招攻中帶守。之後便傳了苗家劍法第一式丹鳳朝陽,這一式是先回劍身前轉一圈劍花守好門戶之後,挺劍直刺,先求不敗再行進擊對手。

三天之後苗人鳳傳了東隆曦第二式上步摘星式,過了五天又傳了上步雲邊摘月,到了後面的招數較為繁複,東隆曦花的時間越來越長,但從沒一招能讓東隆曦學超過十天的,一整套苗家劍法三個月下來終於給東隆曦學全了。

 

招式有丹鳳朝陽、上步摘星式、上步雲邊摘月、洗劍懷中抱月、返腕翼德闖帳、沖天掌蘇秦背劍、迎門腿反劈華山、黃龍轉身吐須勢、提撩劍白鶴舒翅。

 

其中苗人鳳在教導東隆曦提撩劍白鶴舒翅這招時,出招之前背心會微微一聳,東隆曦出招前依樣畫葫蘆背心微微一聳,苗人鳳看見後眉頭皺了一皺,向東隆曦道:「曦兒,出招前背心不可聳動……不然容易被人瞧出破綻,在你發招前就知道你要使出這招提撩劍白鶴舒翅”……

東隆曦:可是師父,你剛才………

苗人鳳:我背心微微一聳,是不是?

東隆曦:……

苗人鳳:「這是你師公在教我這招時,因為我當時背上有蝨子,卻不敢伸手搔癢,只好聳動背脊以趕走蝨子,卻被你師公嚴厲的責打。自此之後,便在我心中留下陰影,每當使到這一招,背上就會不由自主的發癢,背心便會微聳……。也曾因此被人瞧出了破綻……

東隆曦緊張的道:師父,被人瞧出了破綻………那當時想必是您武功高強,及時化解了對方的殺著對吧?

苗人鳳眼神露出微微的哀傷,道:「那人並沒趁機對我下殺手,反而是我不小心誤傷了他,以致讓他丟了性命。」

東隆曦不語,心中猜測那人應是「遼東大俠胡一刀」。東隆曦自從拜苗人鳳為師之後,就發現了苗人鳳家中的祠堂除了供俸苗家祖先之外,另還有一個牌位,上面寫著「恩公胡一刀伉儷」,東隆曦心中訝異卻也不向師父詢問,只覺得此事必是師父心中一大憾事。

 

 

 

 

 

 

這一晚東隆曦在床鋪上想著白天師父所說的事情,又聯想到江湖上傳言十幾年前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戰,師父大戰遼東大俠胡一刀,傳言說幾天幾夜的交戰下來兩人生出惺惺相惜之意,怎麼突然情況就這麼急轉直下一發不可收拾,正想在兩件事間串聯自己所知的前因後果,理出一些頭緒之時外面傳來一聲「東隆曦,出來吧」,東隆曦正莫名其妙以為自己幻聽之際,又傳來一聲「東隆曦,出來吧,老夫等這一天好久了。」,這句清清楚楚地傳來,明顯是有人在外面叫喚自己。

 

東隆曦起身先從窗戶探頭看了一下,心道:怎麼是他?!

快步走向庭院,一名老者正站在庭院中微笑地注視著自己。

東隆曦訝異的道:你是那位出現在我夢中的人,想不到真的有你這一號人物存在。

那老者道:「什麼人不人物的,不認識的話不是也該叫聲前輩嗎?沒半點禮貌,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掌管這世界的管理員,叫天書老人,你就叫我書老吧。」

東隆曦心道:天書老人,這什麼沒創意的名字,還說什麼自己是管理員”…………等等!!這世界應該沒人會用管理員這個詞的

東隆曦正想開口,那書老舉手示意他閉嘴,接著說:【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問我,讓我先告訴你一些事,「人生海海,有幾瓜代至你罵愛瞭解」,這裡是金庸大師筆下的武俠世界,發生了一些事讓金庸大師筆下十四部天書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甚至摧毀了其中幾部天書所在的世界了,逼得剩下的天書間必須得尋找有相關淵源的天書結合、聯手。你所在的世界是由連城訣雪山飛狐飛狐外傳書劍恩仇錄四部天書結合的世界,而你是被天書選中的人,天書認為你能解決目前這種困境。】

東隆曦聽完只差沒把下巴掉到地上,心想:不會吧,怎麼可能是我,比我優秀的人這麼多,怎麼會偏偏選中我。………難道是因為我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

 

書老:你是不是在想為何天書偏偏選到你,想來想去又覺得自己沒什麼所長,最後認定是你骨骼清奇,以為自己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是吧?

東隆曦自信的道:難道不是嗎?

書老:「呵呵,當然不是,天書送你來到這個世界後便在你身上灌入了一種我們稱之為武律的力量,所以你學武進境才能如此迅速,甚至說是一日千里也不為過。連苗人鳳都要花好幾年才達到的境界,你花了幾個月就達到了,都是因為這武律的關係,還真以為你百年難得一遇的武學奇才啊。你雖然資質甚是不錯,但比起我可還差了點,哈哈!哈哈!」

東隆曦尷尬地笑了笑,道:原來是這樣啊

書老:「原本我以為你計畫回老家賣燒餅,打算去你老家把原委告訴你之後再介紹幾個門派讓你挑,想不到你居然拜了苗人鳳為師,不錯不錯,還算有開竅。雖然苗人鳳離我要介紹給你的那位江湖名宿武功上還差了至少半籌,但也是頂兒尖兒的高手了

東隆曦:那我現在該做什麼?你不給我一個目標嗎?

書老:「等時候到了你自然會知道該做什麼事的,現下先把你的武功學好吧,我去了」

東隆曦還要發話,書老已經一溜煙消失於眼前了。

東隆曦回到床上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十四部天書的事,還有師父跟胡一刀的決戰,一時難以消化,一直輾轉難眠到深夜才終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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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以來,東隆曦在苗人鳳的教導下漸漸地越來越能掌握到苗家劍法的精義,這時東隆曦苗家劍法的火侯已臻苗人鳳的六、七成,就是與苗人鳳試招東隆曦也能撐十幾回合不落下風。

這段時間東隆曦若有時間就會寫信回去燒餅鋪向老李請安,另一方面也托老李嚮往來的客人打聽狄雲的下落,可惜從來沒有人聽得狄雲的消息。

 

這天東隆曦終於向苗人鳳表示想去尋找狄雲。

東隆曦:「師父,這一年來謝謝您跟若蘭的照顧,我想是時候出去走走遊歷遊歷了,爾且我一日沒得到我大哥的消息,總是放心不下。」

苗人鳳:「恩,為師知道你是一個重情義的孩子,終有一天是要去找你大哥下落的。曦兒,雖然你現下的武功已經足可自保有餘,但仍要留心江湖人心險惡。」

苗若蘭:「曦哥哥,你出門要萬事小心,不用擔心家裡,我會照顧好爹爹的。」說著不禁眼眶已經紅了起來,這一年多來雖然一開始苗若蘭有些情竇初開的憧憬這個大哥哥,可是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之後,對東隆曦的感覺已經轉變為像是親兄妹之間的感情,這時聽到東隆曦要遠遊,覺得很捨不得。

東隆曦向苗若蘭道:「若蘭,等事情處理完我會儘快回來看師父跟你的,到時候我介紹另一個大哥哥給你認識好不好?」說完也不禁一陣鼻酸。

 

隔天一早東隆曦收拾好行囊,準備出發。

東隆曦:師父,若蘭,我走了。

苗人鳳微笑地向東隆曦道:去吧。

苗若蘭勉強擠出笑容向東隆曦揮揮手,卻不說話,因為她怕一開口眼淚就會忍不住掉下來。

 

東隆曦啟程半天之後到達一個山林間的茶站,要了一壺茶,一邊喝茶一邊想著剛剛若蘭的神情,心頭一暖。心道:「師父跟若蘭待我這般好,我這一走以後沒人服侍師父照顧若蘭,原本我該做的這些雜活卻該誰來做好?

 

東隆曦正呆呆地發征之間,前後四騎來到,騎在前面的一人一身華麗的淺綠色勁裝,腰間配著一把長劍,座下白馬固是神駿非凡,人也極是英俊瀟灑,但卻見此人眉宇之間微微深鎖,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騎在後面的三人都是一襲深藍色袍衫,看得出三人皆是此人的隨從。

 

那四人下馬之後向店家要了一張桌子,那公子眼尖看到東隆曦兩袋包袱中有一袋特別細長,知道裡面應該是兵器之類,猜想東隆曦也是江湖人士,他出身名門不想失了氣度,也微微點頭向東隆曦打了一聲招呼。

 

東隆曦也趕緊學以前在電視裡面看到的武裝劇那樣抱拳回禮,心道:「這公子倒是有氣度的很,想來應該是師父跟我說過的那些江湖名門裡的人物。」

 

突然一個穿著類似西藏喇嘛服飾的僧人也來到了這茶店,看了那公子一眼之後若無其事地向店家要了一壺茶,選了一張在那公子四人與他們的座騎之間的一張桌子坐下,隱隱擋著那公子四人的出路。

 

那公子四人看到這番僧之後不禁臉色大變,其中一名隨從小聲地向那公子道:「少爺,等下我們三人全力抵擋那惡僧,你趁隙趕快上馬逃走。」

公子道:「不行,我不能讓你們替我送死,他目標是我,只要拿下了我應該不至於傷你們性命的。」

又一名隨從道:「少爺,血刀門下手從不留活口的,你還是聽阿峰的吧。老爺對我們三人有大恩,我們即使性命不要也要保得你安全離開這裡。」

 

那公子還要說話之際,那番僧卻已拍桌笑道:「不錯不錯,還算知道我們血刀門的規矩,知道我們出手從不留活口。」

 

番僧續道:「汪嘯風,你的三個下人很忠心啊,想捨身讓你有逃走的機會。但我告訴你,你今天是插翅也難飛出我的手掌,今天老爺我心情好,多給你一條路走,只要你敢跟我單打獨鬥,我就放你那三個隨從離開,怎麼樣?」那番僧原本就不想讓四人活著離開,只是用話誆汪嘯風跟他決鬥好先拿住他,之後再來料理另外三人。不然萬一給三名隨從拼死纏住,就怕這到手的肥肉又從口中溜走。

 

汪嘯風:「好,你說話可得算話。」

三名隨從齊聲道:「少爺,不可啊。」

汪嘯風自吋必死,低聲向三人道:「等下我一跟寶象決鬥,你們就趕緊趁隙上馬回去通報,如果我僥倖不死,也好有人來相救。」

三人心知那寶象武功極強,少爺是鬥他不過的,爾且少爺向來決定的事我們如何也勸說不動的,可是難道就這麼放著少爺任那惡僧魚肉嗎?

 

三人正猶豫不定之時,汪嘯風已挺劍向坐著的寶象刺了過去,一邊嘴巴喊著:「快走!」

寶象笑吟吟的喝著茶,似乎沒注意到汪嘯風已一劍攻來,就在汪嘯風的劍勢已將寶象整個人壟罩之際,寶象哈哈一笑一腳把身前的桌子往汪嘯風踢去,接著閃身往左不知何時已然拔刀在手向汪嘯風劈出一刀,寶象這下連消帶打登時讓汪嘯風的攻勢受阻身形一滯,只能舉劍格擋。

「當」的一聲,寶象一刀已將汪嘯風砍退了幾步,寶象一個回合內就扭轉被動為主動搶佔了絕對的上風,寶象得勢不饒人又接連幾下快刀殺的汪嘯風左支右拙,這時汪嘯風只能苦苦的支援,眼神一瞄卻見到三位家僕還立在原地不肯離開,心想:「罷了,今天我們主僕四人一起送命在這惡僧手裡,倒也還不算孤單。」心裡這麼一想,手中長劍登時被寶象擊飛,手腕也被寶象拿住。

三名隨從見狀一齊搶上來要救人,可是武功跟寶象差得太遠,眨眼間就紛紛被寶象擊倒在地。

 

 

 

 

 

 

 

 

 

 

十一.

寶象大喜正想開口大笑之際,突然一柄劍迅速無倫的往寶象背後刺來。寶象一凜,忙舉刀往背後一擋,就在刀劍相擊之前,來人劍勢一收並不與寶象的刀接觸,接著又刺往寶象後背的另一處,寶象再度舉刀往背後一擋,劍勢一樣收回又刺往另外一處,就這麼劍刺了五下,刀擋了五次都沒聽見半點刀劍相擊的聲音。

 

寶象大驚,欲往前一步後轉身面對來敵,就在寶象往前一步之際來人也前趨一步保持原本的距離再度刺出一劍,寶象又舉刀往後一擋當然又沒擋中來劍,就這麼寶象往前換了四個方位踏出四步,來人依然緊緊地跟在寶象身後每趨前一步就刺出一劍,寶象依然舉刀反擋四刀卻連一下也沒擋到。

 

寶象心中大駭,心道:「我這等於跟對手交換了九個來回,連對手的長相沒看到之外,還被逼得連轉身的空隙也沒有,這樣的戰況莫說是我畢生未遇,就連與師尊對招也沒如此狼狽過。今天算是徹底的栽了……」念頭一起,寶象只想縱身逃跑,突然感到來人劍勢一收,背後壓力解除,寶象順勢轉過身來瞧瞧來人是誰。

 

寶象心道:「怎麼是他,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子能有這麼高的武功?

原來東隆曦聽得汪嘯風與寶象幾人間的對話,知道那寶象來自血刀門,聽過師父講過血刀門這個門派,門人多是一些窮凶極惡的惡徒,門派中的鍛煉是以自相殘殺來取得學習武功的條件,掌門「血刀老祖」更是武功精強,前幾年與紅花會四當家「奔雷手文泰來」交手,大戰二百回合之後才以一招之差敗于文泰來。這樣一個門派出來的番僧,自然不是什麼好人,所以在汪嘯風幾人被寶象撂倒之後,東隆曦才毅然出手相助。

 

東隆曦此番算是第一次在江湖上與人交手,看准寶象正得意間驟然出手,只用上了師父平時教導的基本步法跟每天基本上練上一百次的直刺,就逼得寶象還不出手,心中實是非常欣喜,轉念又想:「我每天跟師父拆招,這人的本事連師父的三成也不到,又在沒有防備之間被我驟施突襲,勝的如此簡單也是應該的。如果正面決戰,我雖然有自信能勝他,卻也免不了費一番功夫。」

 

寶象向東隆曦道:「敢問小兄弟師承何處?」寶象向來囂張跋扈,但眼下因忌憚東隆曦所顯露出的武功,說話也不禁收斂了些。

東隆曦:憑你還不配問我師父的名號,這次便饒了你,走吧。

 

寶象心下大怒,心道:「剛才你驟施偷襲,才讓你勝的這麼輕易,現在面對面交戰我未必沒有一拚之力。」血刀門因為殘忍門規的關係,派裡的人都極為悍勇好鬥,寶象又是其中的佼佼者,一念下來又激起挑戰之心。

登時向東隆曦道:「我想再向小兄弟討教幾招。」

 

東隆曦早知道寶象不會如此善罷甘休,右手劍勢往下一擺,左手食指往寶象一揮示意寶象進招。寶象哪裡受過這種挑臖,施展縮地成寸的步法瞬間來到東隆曦面前同時舉刀由上往下疾劈,東隆曦身形先往前一晃接著迅速一退堪堪避過寶象的迎面一刀,然後施展苗家劍法中一招「上步摘星式」挺劍刺往寶象左眼,就在寶象側頭閃過之際,東隆曦施展苗人鳳所教的身形步法一步踏往寶象身側使出一招「迎門腿反劈華山」做勢一腳往寶象大腿踢去,寶象舉腳抵擋,可是東隆曦這一踢卻沒使足全力,反而朝寶象舉起的腿一蹬,借力繞往寶象身後同時舉劍橫削,寶象大驚欲舉刀回檔卻感覺劍已擱在自己頸邊。

 

其實這幾下一氣呵成,是東隆曦在與苗人鳳拆招的某一次中,苗人鳳臨陣所使出的招式套路,因為別出心裁所以東隆曦特別記在心裡,這時一使出馬上制住了寶象。

 

東隆曦:「這次讓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後別再讓我在中原碰上你,滾吧!」

寶象不發一語,忿忿然的離去了。

 

 

 

 

 

 

 

十二.

其實東隆曦雖然武功已晉江湖一流之林,但畢竟臨敵經驗尚淺,雖然對上寶像是穩操勝算,但也不可能這麼輕而易舉地在三兩下之間就制住寶象,主要是東隆曦戰略運用得當,先用輕視的態度激怒寶象,使寶象在憤然出手之時並沒留有餘力來做應變,再使用身法巧打借力轉力配合苗人鳳與之拆招時創出的套路招式才能取得如此驕人的戰果。

 

汪嘯風幾人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汪嘯風一直自詡在武林年輕一輩之中是頂尖的佼佼者,今日見得這位年輕高手雖然年紀輕輕,但竟已嚴然有武學大家的風範。

 

汪嘯風心想:「就是我所認識的幾位元武林名宿,包括爹爹,只怕也沒這麼簡單就能打敗寶象。此人年紀輕輕,看起來比我還小幾歲,武功居然練到如此地步,他對寶象說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汪嘯風,你當真小瞧了天下的英雄好漢了。」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東隆曦走過來向幾人致意,道:幾位大哥沒受傷吧?

汪嘯風答道:「謝謝這位小兄弟的援手,如果不是你出手打跑了那惡僧,只怕我們幾人今天在劫難逃。」

東隆曦:「這位大哥客氣了,武林同道之間,見到這種事自然要仗義相幫。我叫東隆曦,請問大哥高姓大名?

汪嘯風:「我叫汪嘯風,敢問小兄弟師承何處,你這幾下劍法可俊的很啊。」

東隆曦有點為難的道:「汪大哥,不是我不願意直言相告,只是家師已經十幾年來不問世事,他現在就像是一隻悠閒恬淡的閑雲野鶴,我也不願因我的事情再將他牽扯進來。」

汪嘯風聽了東隆曦的解釋之後,心裡舒服了點。道:「恩,想必令師尊是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這次蒙小兄弟相救,大恩不言謝,如果你改天用得上我的地方,儘管來湖南汪家找我。」

東隆曦道:「汪大哥如果願意的話便直接叫我隆曦吧,我這次告別師父出來是想尋找我一位好朋友好兄弟,汪大哥出身名門在江湖上打探一個人想必比我容易的多,能請汪大哥幫我這個忙嗎?

接著東隆曦將狄雲的面容特徵告訴了汪嘯風。

汪嘯風道:「這有什麼問題,如果有什麼消息我一定馬上通知你。」

東隆曦高興的道:「那就拜託汪大哥了,不然人海茫茫我實在也不知該從何尋起。」

 

兩人正要告別之時,東隆曦突然向汪嘯風道:「汪大哥,看你從來到這邊之後就一直眉頭深鎖,你是不是有什麼難以排解之事,如果汪大哥願意說出來我也許能略盡我的棉薄之力。」

汪嘯風先歎了一口氣後,道:「原本我與我的師妹從小青梅竹馬,雙方長輩也已經為我們訂了親,江湖上稱我們為「鈴劍雙俠」,前幾個月我與師妹水笙遇到了一位血刀門的小淫僧,交手之中那血刀老祖突然出現將我師妹與小淫僧一併擄走,我馬上回去通報,請得連我師妹爹爹在內人稱南四奇的南方四位武功高強的大俠出手營救,可是那血刀老祖不僅武功極為高強,人也是極為詭計多端,在過程中幾次交手四位大俠雖然占盡上風但卻都沒能將我師妹救回,最後幾人就這麼打打逃逃一路追入了大雪山,又適逢連場雪崩。已經把唯一能入大雪山的路徑封死,現下只能等過幾個月雪融之後再進入大雪山找尋我師妹及幾位大俠的下落了。」

東隆曦聽完之後也極為同情汪嘯風的遭遇,安慰道:「想必那四位大俠定能殺了血刀老祖為江湖上除害,相信水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他們幾位元都會沒事的。」

汪嘯風聽完一振,道:「恩,幾位叔叔伯伯武功都是極為高強,定能保得師妹周全。」

東隆曦向汪嘯風道:「汪大哥,你們約定好進入大選山的日子了嗎?到時候通知我一聲,我也想看看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一幕。」最後一句卻是笑著向汪嘯風開玩笑。

汪嘯風不禁一笑,感動的道:「我們南方武林已經約定好三個月後在大雪山山腳下的余杭客棧會合,再一起進入大雪山。」

東隆曦:「我會準時到的。」

汪嘯風:「隆曦,謝謝你。那我們就先走一步了。」接著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十三

東隆曦繼續南行,這日來到了廣東大鎮佛山鎮,一進城裡邊走邊逛之間,發現了一個賣糖葫蘆的攤子。

東隆曦心想,這恐怕是這裡少數幾樣能跟自己原來世界有所連結的東西了吧,東隆曦向攤販買了一串糖葫蘆,邊走邊吃了起來。

不禁想起以前跟家人朋友一起吃糖葫蘆的回憶,一邊又想到那個自稱天書世界管理員書老,或許那書老也是跟我一樣來自我原本所在的世界吧,下次遇見他一定要向他問個清楚,也許我還是有機會回到原來的世界的。

 

東隆曦正自閑晃間,忽然聽得一陣狗吠聲越來越近,只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從轉角處沒命地奔來。他赤著雙足,衣褲已被惡狗的爪牙撕得稀爛,身後一路滴著鮮血,不知他與眾惡犬如何廝鬥,才能一路逃到這裡。他身後不遠處,十幾條豺狼般的惡犬狂叫著追來,雙方距離不斷拉近,突然之間孩子雙腿一軟摔倒在地,眼見便要被那群惡犬追上

 

突然之間,一名婦人沖出緊緊抱住了孩子,那群惡犬也上來緊緊咬住婦人的手腳,那婦人不顧自身疼痛,仍是護住孩子,不讓他受惡犬的侵襲。

 

東隆曦見狀正要出手相救那婦人與孩子,倏地飛來幾根筷子準確的插中了幾隻猛犬,那幾隻猛犬登時了帳,其餘的惡犬看了這等情況均夾著尾巴逃走了。這時帶著那群猛犬咬人的幾位家丁登時叫喚起來「“什麼人到佛山鎮來撒野?打死了鳳老爺的狗,要你這小子償命。」幾位家丁抽出單刀便往酒樓一哄而上,上到酒樓二樓要找那名打死猛犬的人算帳,就在東隆曦正在猶豫要不要上去湊湊熱鬧之時,幾位家丁已經給人連人帶刀從酒樓二樓掃將出來,接著聽聞一陣颯爽的男子聲音從酒樓上傳來「老子姓拔,殺雞拔毛的拔,名字你們可聽好啦,取其鳳毛麟角中的鳳毛,正是拔鳳毛是也。」

 

東隆曦一聽,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旁邊的佛山鎮百姓們卻都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東隆曦心想:「這鳳老爺想必是地方上有權有勢的土豪惡霸,平日魚肉鄉民慣了,只怕官府平日也收了不少這鳳老爺的好處,所以才連幾位家丁也這麼囂張跋扈,以前電視裡不都這麼演的嗎?哈哈,這次踢到鐵板了,這位拔鳳毛拔兄,等下可要好好認識一下。呵呵」東隆曦想著想著,想到最後這拔鳳毛三字又不禁嘴角上揚。

 

酒樓上又一陣聲音傳來,“今日小弟請客,各位放量飲酒,想吃什麼,便叫什麼,酒樓上若有絲毫怠慢,回頭我一把火將它燒了。東隆曦認出是這位拔鳳毛的聲音,東隆曦向樓上叫道:「拔爺,小弟我原本正打算上這酒樓吃喝一頓,既然今日拔爺作東,小弟也想厚著臉皮吃些好酒好菜,不知拔爺允不允許?

拔鳳毛”:哈哈,一起上來吧。

東隆曦步上酒樓,來到拔鳳毛身前,微笑道:「這位大哥好俊的身手,在下東隆曦,這廂請了。」

拔鳳毛趁東隆曦正欲坐下之際,戳指成刀一向東隆曦揮來,東隆曦見狀側身一讓同時食指中指捏指成劍一襲向拔鳳毛脅下,拔鳳毛哈哈一笑雙手往凳子上一撐同時雙腿疾踢,一腳欲化解東隆曦襲來的一,一腳踢向東隆曦腹部,東隆曦隨即勢一收順勢往下點向拔鳳毛踢向腰腹的一腿腿側,另一手做掌勢拍往拔鳳毛原用來化解東隆曦劍勢的一腿。

 

「碰」的一聲,腿掌相擊,那拔鳳毛身形晃了一晃,東隆曦退了兩步。

拔鳳毛叫道:「功夫相當不錯啊,你是鳳天南的徒弟還是兒子?今日這件事我是管定了,不管你們有什麼幫手都儘管叫來吧。」

東隆曦怔了一怔,笑道:「原來拔爺認為我是那鳳老爺的人,可惜拔爺錯啦,我東隆曦不過是一位初出茅蘆、行俠仗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一位年輕少俠,跟那鳳什麼天南的一點關係也沒有,只不過想結識一下眼前這位射筷殺狗的英雄好漢。」

拔鳳毛聽完不禁噗哧一聲笑出來,道:「這位兄弟說話可當真有趣得緊啊,好,既然如此我也該將我的真實名號告知。」

東隆曦故作驚訝的道:「不就是拔鳳毛嗎?

拔鳳毛笑道:「我姓,單名一個字。」

東隆曦拱手道:「原來是胡大哥,看來胡大哥已經將這鳳天南的事情查的一清二楚,可否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小弟,也好讓小弟決定是否該改名叫挖鳳卵。」

胡斐聽東隆曦說得好笑,加上胡斐本身也是少年心性,兩人又是一見如故,當即一邊吃喝一邊將所打聽來的一字不漏地告知了東隆曦。

 

原來那婦人與孩子是一對母子婦人是一名村漢鐘阿四的妻子人們都叫她鐘四嫂那孩子是鐘家的小二子

 

鳳天南,外號「南霸天」,近來新娶進門的七姨太,看上了鐘阿四的田想用來蓋自己的新居閣樓,可是鐘阿四一家子餬口就靠這麼一塊田地,當然說什麼也不肯賣。

過沒幾天鳳天南說自家養的肥鵝不見了一隻。家丁說是鐘家的小二子、小三子兄弟倆偷了,尋到他菜園子裡,果然見菜地裡有許多鵝毛。鐘四嫂叫起屈來,說她兩個兒子向來規矩,決不會偷人家的東西,這鵝毛准是旁人丟在菜園子裡的。

 

家丁們找小二小三去問,兩個都說沒偷。鳳老爺問道:‘今兒早晨你們吃了什麼?’小三子道:‘吃我,吃我。’鳳老爺拍桌大罵,說:‘小三子自己都招了,還說沒偷?’於是叫人到巡檢衙門去告了一狀,差役便來將鐘阿四鎖了去。

 

    “鐘四嫂知道自己家裡雖窮,兩個兒子卻乖,平時一家又很懼怕鳳家,決不會去偷他們的鵝吃,便到鳳家去理論,卻給鳳老爺的家丁踢了出來。她趕到巡檢衙門去叫冤,也給差役轟出。巡檢老爺受了鳳老爺的囑託,又是板子,又是夾棍,早已將鐘阿四整治得奄奄一息。鐘四嫂去探監,見丈夫滿身血肉模糊,話也說不出了,只是糊裡糊塗地叫道:‘不賣地,不賣地!沒有偷,沒有偷。’鐘四嫂心裡一急,便橫了心。她趕回家裡,一手拖了小三子,一手拿了柄菜刀,叫了左右鄉鄰,一齊上祖廟去。鄉鄰們只道她要在神前發誓,便同去作個見證。

    沒想到鐘四嫂在北帝爺爺座前磕了幾個響頭,說道:‘北帝爺爺,我孩子決不能偷人家的鵝。他今年還只四歲,刁嘴拗舌,說不清楚,在財主爺面前說什麼吃我,吃我!小婦人一家橫遭不白,贓官受了賄,斷事不明,只有請北帝爺爺伸冤!’說著提起刀來,一刀便將小三子的肚子剖了。”

      結果小三子肚子哪有什麼鵝肉,全是一顆顆螺肉。原來鐘家家中貧寒,沒什麼東西裹腹,小二小三哥兒倆就到田裡摸田螺吃。螺肉很硬,小三子咬不爛,一顆顆都囫圇的吞了下去,因此隔了大半天還沒化。他說:‘吃我,吃我!’卻是說的‘吃螺!’好好一個孩子,便這麼死在祖廟之中。鐘四嫂也就此瘋了。”

    後來鳳老爺言道:小三子既然沒吃,定是小二子吃了,因此要拿他去追問。鄰居知道鳳老爺惱羞成怒,非把這件冤枉套在小二子頭上不可,暗暗叫小二子逃走,哪知道鳳天南今日竟然出動家丁惡犬到處搜拿小二子。

 

東隆曦聽完只覺得鐘阿四一家遭遇與狄雲何其相似,鳳天南看上的是鐘阿四家的一塊菜田,而萬家看上的是狄雲青梅竹馬的師妹戚芳。心想:「這次我萬萬不能讓大哥的慘事再重演一次,我定要除去這惡霸鄉裡的禍害。」

 

東隆曦向胡斐道:「鐘阿四一家的遭遇與我一位好兄弟的遭遇很相似,都是被人陷害下獄,直到如今我仍在尋找我那位大哥的下落。」接著將狄雲的遭遇告訴了胡斐。

 

胡斐道:「只恨我們人微力薄,無法儘管天下間不平之事。等下我便要去尋那鳳天南的晦氣,東兄弟有什麼打算?

東隆曦:「我當然一起去會會這個鄉民口中的南霸天是如何個霸法。」

 

 

 

 

 

 

 

 

十四.

東隆曦向附近圍觀的民眾打聽之後,知道除了這家英雄酒樓之外,鳳天南還有一間典當叫英雄當鋪一間賭場英雄賭場,胡斐行走江湖多年,十分瞭解「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知道如果貿然上鳳天南府第理論,不免中了人家的陷阱,決定先鬧賭場引得鳳天南前來,再與他一鬥。

 

東隆曦雖然武功不弱,但畢竟是一個初出江湖的毛頭小子,哪裡懂得這許多,聽完胡斐的主意,不住的點頭應是,心中也對胡斐極為佩服。

東隆曦向胡斐道:「胡大哥,等等你開始鬧事之時,我先躲在看熱鬧的人群之中,讓對方算不到你還有一個幫手,也好收奇兵之效。」

胡斐:「這方法甚好。」

東隆曦:「那我先去賭場玩玩,胡大哥你晚半個時辰再來,也免得讓人看出我們是一路的。」

 

那賭場開設在佛山鎮頭一座破敗的廟宇裡,大門上寫著“英雄會館”四個大字。

東隆曦心道:「看來就是這裡了,先進去玩兩手看看。哈哈」

一進去逛了一圈,發現圍著最多人的是這搖骰盅賭大小的一桌,桌上兩邊寫著大大的兩字,那做莊的寶官拿起骰盅一搖後放在桌上,接著眾賭客們紛紛下注。

東隆曦心想:「這玩意我在電視上看過,其他的東西我不太會,這個只是選大小壓一邊,起碼有一半的機率賭中,輸贏應該不至於差太多,想來我身上這幾兩銀子應該夠撐到胡大哥來了。」

東隆曦主意一定,等寶官搖完骰盅,將手中的一兩銀子放到上面,一開三顆骰子共是十四點,東隆曦開了一個好彩頭,心中也不免有些開心。接著又下了幾注卻都沒中,到了第五注東隆曦終於又中了一次,可是又接連三次杠龜,沒幾下就把身上的銀子全數輸光。

東隆曦心想:「人家說十賭九輸,果真不假,以我原來的想法再不濟八、九注中起碼也能猜中個三、四次,結果只得這麼兩次,難怪古今中外開賭場的都是大富豪……現在只能等胡大哥來了。」

 

東隆曦正覺得無趣,忽然看見胡斐已經來到正門口,接著來到搖骰盅這桌大剌剌的坐了下來,那寶官向胡斐咧嘴一笑,道:「這位爺可面生的緊啊,是初次到我們英雄會館來是不?

胡斐:「是啊,聽說你們這英雄會館是不限注的是嗎?

寶官回道:「是啊,廣東通省都知,南霸天的賭場決不限注,不管你下多少我們都賠得起,這位爺高姓大名啊?」心裡卻想「好哇,你是抬了銀子給我們場裡送來啦。開飯店的不怕大肚漢,開賭場的豈怕財主爺?再抬了兩門板來也不嫌多。」

胡斐大聲地說道:「我姓拔,叫做鳳毛。」

東隆曦旁邊聽到,不禁心中好笑,心道:「這麼個粗俗繞舌的名字,虧胡大哥說得這麼順口。」

寶官一愣,心道:「好啊,看來你是存心來找碴了。」

寶官面上卻笑吟吟的道:「原來是拔爺,失敬失敬。」拿起骰盅一搖後放回桌上,眾賭客依然紛紛下注,胡斐卻笑嘻嘻地坐著,並不下注。

 

就這麼開了三注,到得第四注胡斐終於出手,爾且一次就是一千兩壓在的一邊。

東隆曦看到也不禁嚇了一跳,心想:「想不到胡大哥身家如此豐厚,一次就是一千兩。等下可得讓他接濟一下,哈哈哈。」東隆曦雖然看胡斐出手闊綽,但也不擔心,想著就是輸了等等也要讓那個「南霸天」連本帶利吐回來。

 

那寶官雖在賭場中混了數十年,但骰子到底開大開小,也是要到揭盅才知,見他一押便是一千兩,不由得一怔,揭開盅來,只見三枚骰子兩枚六點,一枚四點,不由得臉都白了,當下由下手賠了一千兩。

如此只押得五六次,場中已賠了一萬一千兩。那寶官已經滿手是汗,就連東隆曦也看傻了眼。

那寶官舉起骰盅猛搖,接著大力將骰盅押回桌上。胡斐將手中兩萬兩一次推向

寶官掀起骰盅一邊,眼角一張,已看到骰子共是十四點。他手腳也真俐落,小指在盅邊輕輕一推,盅邊在骰子上一碰,一枚六點的骰子翻了一翻,十四點變成九點,那是“小了。這一記手法,若不是數十年苦功,也真不能練成,比之於武功,可算得是厲害之極的絕招。

    那寶官見胡斐渾然不覺,心想這次勝定你了,得意洋洋的道:“大家下定注了?”胡斐左手將一大堆銀子往桌子中心一推,說道:“這裡是二萬兩銀子,是‘你便盡數吃去。”寶官叫道:“好!好!吃了!”揭開寶盅,不禁張大了口合不攏來,只見三枚骰子共是十二點。

    眾賭客早已罷手不賭,望著桌上這兩萬兩,無不驚心動魄,突見開出來的是“大”,不約而同的齊聲驚呼:“哇!”

   這聲音中又是驚奇,又是豔羨。要知他們一生之中,從未見過如此的大賭。胡斐哈哈大笑,一隻腳提起來踏在凳上,叫道:“二萬兩銀子,快賠來!”東隆曦此時看得目瞪口呆,已經分不清心中到底是開心還是訝異了。

 

    原來那寶官作弊之時,手腳雖快,卻哪瞞得過胡斐的眼光?他雖瞧不出那寶官如何搗鬼,但料定三枚骰子定是給他從“大”換成了“小,他左手推動銀兩之際,右手伸到桌底,隔著桌面在盅底輕輕一彈。三枚骰子本來一枚是三,一枚是一,一枚是五,合共九點。他這一彈力道用得恰到好處。

    三枚骰子一齊翻了個身,變成四點、六點、兩點,合成十二點“大”。那寶官臉如土色,砰的一下,伸手在桌上一拍,喝道:“你這人是到底是什麼來路?敢到鳳老爺的場子來撒野?”

    胡斐道:“快賠,快賠,二萬兩銀子,老爺贏得夠了,收手不賭啦!”那寶官在桌上又是砰的一擊,罵道:“你搞鬼出老千,當老子不知道麼?”胡斐笑道:“好,你愛拍桌子,咱們賭拍桌子也成!”右手在桌子角上一拍,桌子角兒應手而落,跟著左手一拍,另一隻角又掉在地上。這一手驚人武功顯了出來,這寶官哪裡還敢兇橫?

    東隆曦在旁邊看得又是爽快又是舒暢,心道:「胡大哥當真英雄了得,沒幾下就整治的整個賭場七暈八素,如此的英雄人物我以前的世界中卻哪裡碰過。如果這件事讓我來做的話,只怕沒能做得如此讓人大快人心。」想著想著對胡斐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十五.

突然大門中搶進一個青年,二十歲上下年紀,身穿藍綢長衫,右手搖著摺扇,叫道:“是哪一個好朋友光降,小可未曾遠迎,要請恕罪啊!”胡斐見這人步履輕捷,臉上英氣勃勃,顯是武功不弱,不覺微微一怔。東隆曦也將目光集中到那青年身上。

    那少年收攏摺扇,向胡斐一揖,說道:“尊兄貴姓大名?”

    胡斐見他彬彬有禮,便還了一揖,道:“沒請教閣下尊姓。”那少年道:“小弟姓鳳。”胡斐雙眉一豎,哈哈笑道:“如此說道,在下的姓名未免失敬了。我姓拔,名叫鳳毛。老兄與鳳天南怎生稱呼?”那少年道:“那是家父。家父聽說尊駕光臨,本該親來迎接,不巧恰有要務纏身,特命小弟前來屈駕,請到捨下喝一杯水酒。”胡斐微微冷笑,心想:“瞧你們鬧些什麼玄虛。”

那寶官雙手向那少年道:“大爺,你來得正好,他……他……”眼望胡斐,卻不敢再說下去了。

    胡斐道:“你不賭了,是不是?那也成,我贏的錢呢?英雄會館想賴帳麼?”那少年罵寶官道:“拔爺贏了多少銀子,快取出來!慢吞吞的幹什麼?”說著抓住桌子兩角,雙手向外一分,喀的一響,桌面竟被他撕成了兩邊。這一手功夫甚是乾淨俐落,賭場中各人一齊喝采。

    那寶官有小主撐腰,膽子又大了起來,向胡斐惡狠狠地望了一眼,道:“這人出老千。”那少年叱道:“胡說!人家是英雄好漢,怎會出老千?館裡銀子夠麼?若是不夠,快叫人往當鋪取去。”

東隆曦心想:“這少年武功不弱,行事也有擔當,可不能絲毫大意了。”

 

只聽那少年道:“拔爺的銀子,決不敢短了半文。這些市井小人目光如豆,從來沒見過真好漢大英雄的氣概,拔爺不必理會。現下便請拔爺移玉捨下如何?”

    他明知“拔鳳毛”三字決非真名,乃是存心來向鳳家尋事生非,但還是拔爺前,拔爺後,絲毫不以為意。胡斐道:“你們這裡鳳凰太多,不知大爺的尊號如何稱呼?”那少年似乎沒聽出他言語中意含譏諷,連說:“不敢,不敢。小弟名叫一鳴。”胡斐道:“在下賭得興起,還要在這裡玩幾個時辰,不如請你爸爸到這裡會面吧。”那寶官聽他說還要賭,嚇得面如土色,忙道:“不,不……”鳳一鳴臉一沉,怒道:“我們在說話,也有你插嘴的份兒?”

   鳳一鳴轉頭向胡斐陪笑道:“家父對朋友從來不敢失禮,得知拔爺光臨佛山,心中喜歡得了不得,恨不得立時過來相見,只是恰好今日京中來了兩位御前侍衛,家父須得陪伴,實是分身不開。請拔爺包涵原諒。”胡斐冷笑一聲,道:“御前侍衛,果然是好大的官兒。一鳴兄,小弟在江湖上有個外號,你想必知道。”鳳一鳴正自嘀咕:“不知此人真姓名究是什麼,若能摸清他幾分底細,對付起來就容易得多了。”聽他提起外號,忙道:“小弟孤陋寡聞,請拔爺告知。”胡斐“哼”的一聲,道:“虧你也是武林中人,怎地連大名鼎鼎的‘殺官毆吏拔鳳毛’也不知道?”鳳一鳴一怔,道:“取笑了。”

東隆曦本來也正自凝神傾聽胡斐的名號,哪知道又是繞在這拔鳳毛三字上做文章,差點忍俊不住,忙伸手掩住了嘴。心道:「胡大哥真是窮追猛打,哈哈,我可不能惹惱了他,免得有一天這些事情落到了我的頭上。呵呵。」

 

胡斐左手倏地伸出,抓住他的衣襟,喝道:“咦,好大的膽子!你怎敢將我的一塊鳳凰肉吃下了肚中。”鳳一鳴再也忍耐不住,右手虛出一掌,左手便來拿他手腕。胡斐手掌疾翻,當真快如電火,叫人猝不及防,啪的一聲,鳳一鳴左頰已吃了一記巴掌,順手將他右手拿住,喝道:“還我的鳳凰肉來。”

    鳳一鳴家學淵源,武功竟自不弱,只覺自己右掌宛似落入了一雙鐵鉗之中,筋骨都欲碎裂,急忙飛起右足,向胡斐小腹上踢去。胡斐提起腳來,從空一足踏落,正好踏住他的足背。鳳一鳴腳上又如被鐵錘一擊,忍不住一聲叫了出來。胡斐左手反手一掌,鳳一鳴右頰早著,雙頰就如豬肝般又紅又腫。

 

    胡斐大聲叫道:“各位好朋友聽著,我千里迢迢地從北方來到佛山,向這裡的鐘阿四鐘老兄買到一塊鳳凰肉,卻讓這廝一口偷吃了。你們說該打不該打?”賭場中眾人面面相覷,不敢說話,心中都知他是在為被逼死的鐘小三出氣伸冤。鳳一鳴給他踏住一足,握住一手,已是全身無法動彈。

 

這時突然在人叢中轉出一個老者忙上前陪笑道:“好漢爺,這是我們鳳老爺的獨生愛子,鳳老爺當他猶如性命一般。好漢爺要銀子使用,儘管吩咐,可請快放了我們少主人。”胡斐道:“誰叫他偷吃了我的鳳凰肉?是鳳老爺的獨生愛子,便能偷吃人家東西麼?”大掌櫃笑道:“好漢取笑了。天下哪有什麼鳳凰肉?便算有,我們小主人也決不會偷吃。”胡斐喝道:“這鳳凰肉乃大補之劑,真是無價之寶,一吃下肚,立時滿面通紅,肥胖起來。你們大家看,他的臉是否比平時紅了胖了?還說沒偷吃我的鳳凰肉麼?”大掌櫃陪笑道:“這是好漢爺下手打腫的,不與鳳凰肉相干。”胡斐道:“大家來評個理,這小子可偷吃了我的鳳凰肉麼?”

 

這時東隆曦原想出聲應和,轉念又想:「我一出聲免不了讓人注意到我,也容易讓人聯想到我跟胡大哥是一路的。」當即忍住。

    原本在賭場中胡混之人,一小半是鳳天南的手下,另一半不是地痞流氓,便是破落戶子弟,人人畏懼鳳天南的威勢,聽胡斐如此詢問,七嘴八舌地說道:“沒見到你有什麼鳳凰肉。”

 

    “鳳大爺決不能偷你東西吃。”“鳳老爺府上的東西還怕少了麼?怎能偷人東西?”“笑話笑話!”“好漢快放了他,別鬧出大事來。”

    胡斐道:“好,你們大家說他沒偷吃,我難道賴了他?咱們到北帝廟判個理去。”

 

    眾人一怔,立時想起鐘四嫂在北帝廟中刀剖兒腹之事。那大掌櫃暗暗吃驚,心想:“一到北帝廟,那可要鬧得不可收拾。”

    不住向胡斐打躬作揖,道:“好漢爺說得對,我們都錯了。少主人吃了好漢的鳳凰肉,好漢要怎麼陪,便怎樣賠就是。”胡斐冷笑道:“你倒說得容易。這裡人人不服,不到北帝廟評個明白,我今後還有臉見人麼?”說著將鳳一鳴挾在腋下,銀子也不要了,大踏步走出賭場,向途人問了路,徑向北帝廟而來。

 

 

 

 

 

 

 

 

 

 

十六.

    那北帝廟建構宏偉,好大一座神祠,進門院子中一個大水塘,塘中石龜石蛇,昂然盤踞。

 

    胡斐拉著鳳一鳴來到大殿,只見神像石板上血跡殷然,想起鐘四嫂被逼切剖兒腹的慘事,胸間熱血上沖,將鳳一鳴往地上一推,抬頭向著北帝神像,朗聲說道:“北帝爺,北帝爺,你威靈顯赫,替小民有冤伸冤,有仇報仇。這賊廝鳥偷吃了我的鳳凰肉,但旁人都說他沒吃……”他話未說完,猛覺背後風聲颯然,左右有人雙雙來襲。他頭一低,身子一縮,那二人已然撲空。他雙手分別在二人背上一推,砰的一聲,二人臉對臉猛地一撞,登時暈去。只聽得一人高聲怒吼,又撲了上來。

 

    胡斐聽他腳步沉重,來勢威猛,心想:“這人功夫倒也不弱。”一側身間,乘勢一帶,只見刀光閃動,一條肥水牯似的粗壯大漢已在身旁掠過,一刀徑向鳳一鳴頭頂砍落。總算他武功不低,危急之際手臂一偏,一刀砍在地下青磚之上,磚屑紛飛。胡斐叫道:“妙極!”左足伸出,已踏住他的手肘。

 

    那大漢狂吼一聲,放手撒刀。胡斐右足一挑,單刀飛將起來,順手接過,笑道:“我正愁沒刀剖他肚子,你巴巴的趕來送刀,當真有勞了。”

 

    那大漢怒極,使力掙紮。胡斐左腿一松,竟被他翻身躍起,原來這大漢蠻力過人。他右足一撐,雙手十指如鉤,在空中徑向胡斐撲到。胡斐一轉身,已繞到他的身後,左手搭他肥臀之上,借力一送,喝道:“上天吧!”這一送有八成倒是借了那大漢本身縱躍之勢。那大漢身不由主,向上疾飛,旁觀眾人大叫聲中,眼見要穿破廟頂而出。他忙伸出雙手,抱住了大殿正中的橫樑,總算沒撞破腦門,但就這麼掛在半空,向下一望,離地數丈。他沒練過輕功,身子又重,外家硬功雖然不弱,卻不敢躍下。這大漢在五虎門中位居第三,乃是鳳天南的得力助手,佛山鎮上人人懼怕,這時掛在梁上,上不得,下不來,極是狼狽。

 

這時東隆曦見到鳳家的好手陸續到來,武功越來越高,也慢慢的移動腳步,站到了離胡斐對面的位置,如果有什麼狀況也好立即相助。

    胡斐拉住鳳一鳴的衣襟,向上一扯,嗤的一響,露出肚腹肌膚,橫過刀鋒,向擠在殿上的眾人叫道:“他是否吃了鳳凰肉,大家睜大眼睛瞧個明白,別說我冤枉了好人。”

    旁邊四五個鄉紳模樣的人一齊來勸,都道:“好漢爺高抬貴手,若是剖了肚子,人死不能複生,那可不得了。”胡斐心想:“這些人鬼鬼祟祟,定與鳳天南一鼻孔出氣。”回頭怒喝:“那鐘四嫂剖孩子肚子,你們何以便不勸了?有錢子弟的性命值錢,窮人的孩子便不是性命?你們快回家去,每人把自己的兒子送一個來,若不送到,我自己上門找尋。我的鳳凰肉若不是他吃的,便是你們兒子吃了,我一個個剖開肚子來,查個明白。”這幾句話直把那幾個鄉紳嚇得魂不附體,再也不敢開口。

 

    正亂間,廟門外一陣喧嘩,搶進一群人來。當先一人身材高大,穿一件古銅色緞袍,雙手一分,大殿上已有七八人向兩旁跌出數尺。

    胡斐見了他這等氣派威勢,又是如此橫法,心想:“啊哈,正點子終於到了。”眼光向他從頭上瞧到腳下,又從腳下看到頭上。只見他上唇留著兩撇花白小髭,約莫五十來歲年紀,右腕戴一隻漢玉鐲,左手拿著一個翡翠鼻煙壺,儼然是個養尊處優的大鄉紳模樣,實不似個坐地分贓的武林惡霸,只是腳步凝穩,雙目有威,多半武功高強。

    東隆曦也注意到了鳳天南,此人武功看來不弱,不知比之寶象誰高誰低,我得打起精神,提防鳳家還有更強的援手。

   

這人正是五虎門掌門人南霸天鳳天南,他陪著京裡來的兩名侍衛在府內飲宴,聽得下人一連串的來報,有人混鬧酒樓、當鋪、賭常他不願在御前侍衛跟前失了氣派,一直置之不理,心想這些小事,手下人定能打發,直聽到兒子遭擒,被拿到北帝廟中要開膛剖肚,這才匆匆趕來。他還道是極厲害的對頭來到尋仇,哪知一看胡斐,竟是個素不相識的鄉下少年,當下更不打話,俯身便要扶起兒子。

 

    胡斐心想:“這老傢夥好狂,竟將我視如無物。”待他彎腰俯身,一掌便往他腰間拍去。鳳天南竟不回身,左手回掌,想將他手掌格開。胡斐一催勁力,啪的一聲,雙掌相交,鳳天南身子一晃,險些跌在兒子身上,才知這鄉下少年原來是個勁敵。當下顧不得去扶兒子,右手橫拳,猛擊胡斐腰眼。

    胡斐見他變招迅捷,拳來如風,果然是名家身手,揮刀往他拳頭上疾砍下去。這一刀雖然兇猛,鳳天南也只須一縮手便能避過,但鳳一鳴橫臥在地,他縮手不打緊,兒子卻要受了這一刀。當此危急之際,他應變倒也奇速,一扯神壇前的桌披,倒卷上來,格開了這一刀。胡斐叫道:“好!”左手伸出,已抓住桌披一端。兩人同時向外拉扯,啪啦的一響,桌披從中斷為兩截。

    此時鳳天南哪裡還有半點小覷之心?向後躍開半丈,早有弟子將他的兵刃黃金棍送在手中。這金棍長達七尺,徑一寸有半,通體黃金鑄成,可算得武林中第一豪闊富麗的沉重兵器。他將金棍一抖,指著胡斐說道:“閣下是哪一位老師的門下?鳳某什麼地方得罪了閣下,卻要請教。”胡斐道:“我一塊鳳凰肉給你兒子偷吃了,非剖開他肚子瞧個明白不可。”

 

    鳳天南憑一條熟銅棍打遍嶺南無敵手,這才手創五虎門,在佛山鎮定居,家業大發之後,將熟銅棍改為黃金棍。武家所用之棍,以齊眉最為尋常,依身材伸縮,短者五尺不足,長者六尺有餘,鳳天南這條棍卻長達七尺,黃金又較鑌鐵重近兩倍,仗著他膂力過人,使開來兩丈之內一團黃光,端的是厲害之極。

    他聽了胡斐之言,知道今日已不能善罷,金棍起處,手腕抖了兩抖,棍端將神壇上兩點燭火點熄了,叫道:“在下素來愛交朋友,與尊駕素不相識,何苦為一個窮家小子傷了江湖義氣?是友是敵,但憑尊駕一言而決。”

 

    要知金棍乃極沉重的兵器,他一抖棍花而打滅燭火,妙在不碰損半點蠟燭,燭臺毫不搖晃,手法之准,可說是極罕見的功夫。他言語中軟裡帶硬,要胡斐知難而退,不必多管閒事。胡斐笑道:“是啊,你的話再對也沒有,你只須割一塊鳳凰肉賠我,我立即拍拍灰塵走路,你看可好?”鳳天南臉一沉,喝道:“既是如此,咱們兵刃上分高下便了。”說著提棍躍向院子。

 

    胡斐提起鳳一鳴往地下一摔,將單刀插在他的身旁,喝道:“你若是逃走,便要你老子抵命!”空手走出,大聲道:“老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大名鼎鼎‘殺官毆吏拔鳳毛’便是。鳳毛拔不到,臭雞臭鴨的屁股毛拔幾根也是好的。大家瞧清楚了。”一言甫畢,突然左手探出,徑來抓對方棍頭。鳳天南知他武功厲害,心想你自己托大,不用兵刃,那可怪不得我,眼見他出手便奪兵刃,竟對自己藐視已極,當下棍尾抖起,一招“驅雲掃月”,向他頭頸橫掃過來。

    這一招雖以橫掃為主,但後著中有點有打,有纏有挑,所謂“單頭雙頭纏頭,頭頭是道;正面側面背面,面面皆靈”,的是武學中的極上乘棍法。胡斐身隨棍轉,還了一掌。

    眾人凝神屏息,注視二人激鬥。鳳天南手下人數雖眾,但不得他的示意,誰也不敢插手相助,何況二人縱躍如風,旁人武功遠遠不及,便要相助,也是無從著手。

    東隆曦凝神觀戰,一邊留心戰況一邊也從胡斐身上學習,他見胡斐招招攻守有度渾然天成,心想:「師父常常跟我說,苗家劍法你雖然已經使得很純熟了,可是真正與敵人交手時的一些臨場招式應變卻是你比較缺乏的,這些實戰經驗得靠你慢慢的在與對手交戰之中體悟出來。胡大哥招與招之間的轉換極為順暢,剛好可以印證師父為我量身創出的那套劍法。」

 

 

 

 

 

 

 

十七.

二人惡鬥正酣,廟門中又闖進三個人來。當先一個婦人亂髮披身,滿身血污,正是鐘四嫂。她一路磕頭,一路爬著進來,身後跟著二人,一個是她丈夫鐘阿四,一個是她兒子鐘小二。

    鐘四嫂跪在地下,不住向鳳天南磕頭,哈哈大笑,叫道:“鳳老爺你大仁大義,北帝爺爺保佑你多福多壽,保佑你金玉滿堂,四季發財。我小三子在閻王爺面前告了你一狀,閻王爺說你大富大貴,後福無窮哪。”她瘋瘋癲癲地又跪又拜,又哭又笑。鐘阿四卻鐵青著臉,一聲不作。

    鳳天南與胡斐拆了十餘招,早已全然落在下風。金棍揮成的圈子越來越小,見鐘四嫂似瘋非瘋地向著自己跪拜,更是心神不寧,知道再鬥下去定要一敗不可收拾,當下勁貫雙臂,使一招“揚眉吐氣”,往胡斐下顎挑去。

    這一棍勢夾勁風,金光耀眼,胡斐卻不閃不縮,伸手竟然硬奪他的金棍。鳳天南又驚又喜,心想:“你這只手爪子就算是鐵鑄的,也打折了你。”當下力透手腕,急挑之力更大。

    胡斐手掌與棍頭一搭著,輕輕向後一縮,已將他挑力卸去,手指彎過,抓住了棍頭。總算鳳天南在這條棍上已下了三十餘年苦功,忙使一招“上滑下劫”,跟著一招“翻天徹地”,以極剛猛的外勁硬奪回去。胡斐叫道:“拔臭雞毛了!”雙手自外向內圈轉,卻來捏他咽喉,也不知他如何移動身形,竟在這一抓一奪之際,順勢攻進了門戶。鳳天南的金棍反在外檔,已然打他不著。

    鳳天南大駭之下,急忙低頭,同時伸出手護頸。胡斐左手在他天靈蓋上輕輕一拍,除下他的帽子,右手已抓住他的辮子尾端,叫道:“這一掌暫不殺你!”左手已然抓住辮根,雙手向外一分,蹦的一聲,一條辮子斷成了兩截。鳳天南嚇得面如土色,急忙躍開。胡斐右手一揚,鳳天南的帽子飛出,剛好套在石蛇頭上,跟著踏上兩步,一掌擊在石龜昂起的頭頂,砰的一響,水花四濺,石龜之頭齊頸而斷,落入水塘。胡斐哈哈一笑,將鳳天南那條長辮繞在石龜頸中,雙手彈一彈身上灰塵,笑道:“還打麼?”

    旁觀眾人見他顯了這手功夫,人人臉上變色。鳳天南知他适才這一掌確是手下留情,否則以掌擊石龜之力擊在自己頭頂,哪裡還有命在?但斷辮繞龜,飛帽戴蛇,如此的奇恥大辱如何忍耐得了?舞動金棍,一招“青龍卷尾”,猛掃而至。

    這時他已是性命相拚,再非以掌門人身分與人比武過招。

    胡斐心想:“此人平素橫得可以,今日若不掃盡他的顏面,佛山一鎮之人冤氣難出。”見他金棍上威力雖增,棍法卻已不如适才靈動,空手拆了幾招,見他使一招“鐵牛耕地”,著地卷到,當下看准棍端,右足一腳踹了下去,棍頭著地,給他踏在腳下。鳳天南急忙運勁後奪,胡斐出腳奇快,剛覺右腳下有些鬆動,左足已踏在棍腰,猛力住下一蹬。鳳天南再也拿捏不住,雙手一松,棍尾正好打中他右足足背,兩根小骨登時斷折。

    這一下痛得他臉如金紙,但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哼,雙手反在背後,朗聲說道:“我學藝不精,無話可說。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鐘四嫂卻還是不住向他磕頭,哭叫:“多謝鳳老爺成全了我家小三子,他真是偷吃了你的鵝麼?”

    胡斐見鳳天南敗得如此狼狽,實不想再折辱於他。但見到鐘四嫂發瘋的慘狀,神壇前石板上的血跡,心想這南霸天除了此事之外,這許多年來定是更有不少惡行,既撞在我的手裡,豈能輕饒?當下大踏步過去,將鳳一鳴一把提起,拔起插在地下的單刀,轉頭向鳳天南道:“鳳老爺。我和你無冤無仇,可是令郎偷吃了我的鳳凰肉,實在太不講理。這裡佛山鎮的人都護著你,我冤屈難明,只好剖開令郎的肚子,讓列位瞧瞧。”說著刀鋒在鳳一鳴的肚子上輕輕一拖,雪白的肌膚上登時現出一條血痕。

    鳳天南固然作惡多端,卻頗有江湖漢子的氣概,敗在胡斐手下之後,仍是十分剛硬,不失掌門人的身分,但一見獨生愛子要慘被他開膛剖腹,不由得威風盡失,傲氣全消,叫道:“且慢!”從身旁手下人手中,搶過一柄單刀。

    胡斐笑道:“你還不服氣,要待再打一場?”鳳天南慘然道:“一身做事一身當,鳳某行事不當,惹得尊駕打這個抱不平,這與小兒可不相干。鳳某不敢再活,但求饒了小兒性命。”

    說著橫過單刀,便往頸中刎去。

    忽聽得屋樑上一人大叫:“鳳大哥,使不得!”原來那個粗壯大漢兀自雙手抱住橫樑,懸身半空。

    鳳天南臉露苦笑,揮刀急砍。眾人大吃一驚之下,誰也不敢阻攔,眼見他單刀橫頸,立時要血濺當嘗屍橫祖廟,忽聽得嗤嗤聲響,一件暗器從殿門外自高而下的飛射過來,錚的一聲,在單刀上一碰。鳳天南手一蕩,單刀立時歪了,但還是在左肩上劃了一道口子,鮮血迸流。

    胡斐定睛一看,只見射下的暗器卻是一枚女子手上所戴的指環。鳳天南膂力甚強,這小小一枚首飾,居然能將他手中單刀蕩開,那投擲指環之人的武功,只怕不在自己之下。他心中驚詫,縱身搶到天井,躍上屋頂,但見西南角上人影一閃,倏忽間失了蹤跡。

    原先胡斐因為專心在處理鳳天南與鐘阿四之事,等事情發生轉頭望去那人已去遠,東隆曦在聽見聲響時即時轉頭往門外望去,看見一名似是女子模樣的人影迅速遠去,看見這人露的這一手也暗自詫異,心道:「如果這女子也是鳳家的援手,只怕我們今天免不了一番惡鬥。」

    胡斐轉身回殿,只見鳳天南父子摟抱在一起。鳳天南臉上老淚縱橫,也不知是愛是憐,是痛是悔?

    胡斐見了這副情景,倒起了饒恕他父子之意。鳳天南放脫兒子,走到胡斐跟前,撲地跪下,說道:“我這條老命交在你手裡,但望高抬貴手,饒了我兒子性命。”鳳一鳴搶上來說道:“不,不!你殺我好了。你要替姓鐘的報仇,剖我肚子便是。”

    胡斐一時倒不知如何發落,若要殺了二人,有些不忍下手,倘是給他父子倆一哭一跪,便即饒恕,又未免太便宜了他們。正自躊躇,鐘阿四突然走上前來,向胡斐道:“好漢爺救了小人的妻兒,又替小人一家明冤雪恨,大恩大德,小人粉身難報。”一面說,一面撲翻在地,冬冬冬冬,磕了幾個響頭。胡斐連忙扶起。

    鐘阿四轉過身來,臉色鐵青,望著鳳天南道:“鳳老爺,今日在北帝爺爺神前,你憑良心說一句,我家小三子有沒偷你的鵝吃?”鳳天南為胡斐的威勢所懾,低頭道:“沒有。是……是我弄錯了。”鐘阿四又道:“鳳老爺,你再憑良心說,你叫官府打我關我,逼死我的兒子,全是為了要占我的菜園,是不是?”

    鳳天南向他臉上望了一眼,只見這個平時忠厚老實的菜農,咬緊牙關,目噴怒火,神情極是可怕,不由得低下了頭,不敢回答。鐘阿四道:“你快說,是也不是?”鳳天南抬起頭來,道:“不錯,殺人償命,你殺我便了。”

忽聽廟門外一人高聲叫道:“自稱拔鳳毛的小賊,你敢不敢出來鬥三百回合?你在北帝廟中縮頭縮頸,幹麼不敢出來啊?”這幾句話極是響亮,大殿上人人相顧愕然,聽那聲音粗魯重濁,滿是無賴地痞的口氣。

    胡斐一怔之下,搶出廟門,只見前面三騎馬向西急馳,馬上一人回頭叫道:“縮頭烏龜,料你也不敢和老子動手。”胡斐大怒,見廟門旁一株大紅棉樹下系著兩匹馬,縱身過去一躍上馬,拉斷韁繩,雙腿一夾,催動坐騎,向那三人急追下去。

 

 

 

 

 

 

 

 

 

 

十八.

    東隆曦看見胡斐追了出去,怔了一怔,不由得暗暗好笑,心想:「胡大哥啊,你這麼精明,這眼前如此明顯的調虎離山之計你居然沒看出來。也是,你是英雄好漢,原受不得別人激的,還好這種劇情我以前在電視上看得多了,這邊的屁股我就幫你擦一擦吧。」心意一定,卻不貿然現身,仍隱身在看熱鬧著群眾之中。

    其實東隆曦看到鳳天南如此的慘況也有點想饒了他,可是鐘家的冤屈難道就這麼算了,正在慶倖還好不是由自己來下手的時候卻突然發生了這些事,難道這個決定終究要自己來做嗎?不過還好現在這種狀況剛好可以考驗一下鳳天南是不是真心悔過,現下胡斐已暫時離去,就看看鳳天南會不會借機逃走或對鐘阿四一家為難。

    這時鳳天南父子慢慢地站起身來,正準備離去之時,鐘阿四仍然面色鐵青的說道:「鳳老爺,你剛在北帝爺面前承認你害死了我家小三子,現在你該給我小三子償命來……

鳳天南剛已答應胡斐一命賠一命以己之命來換得兒子的性命,雖然胡斐離去自己算是撿回了一條命,但江湖人最重信諾,眼下自己背諾離去已是不該,當然更不好意思回鐘阿四的話,只當作沒聽見般與兒子便要相偕離去。

 

鐘阿四仍兀自叫喚:「你陪我小三子的命來……

這時鳳家一名老者知道主子的難處,一時上前幫主子解圍道:「鐘阿四,你吵什麼啊,滾一邊去。」跟著便打手勢要幾位護院武師上前驅趕鐘阿四。

鐘阿四氣的眼睛如欲噴火,仍叫喚道:「鳳老爺,你的所作所為北帝爺都看著呢,小心將來不得好死。」

鳳天南聞言大怒,心想:「今天我不僅這幾十年所累積的名望付諸流水,更遭此生平從未遭遇的奇恥大辱,都是因為你這個鄉下菜農。現下你還來糾纏不休……」登即轉頭向幾位武師做出殺頭的手勢。

東隆曦見狀,神情輕鬆的常常的呼出了一口氣,他一直在為該怎麼處理鳳天南跟鐘阿四一家的糾紛困擾,眼看鳳天南就要這麼從自己眼前走掉,仍在猶豫是不是該先擋下鳳天南以待胡斐回來再決定怎麼懲治他。現在鳳天南的態度好像突然推了自己一把,給了自己足夠的動力去做這個決定,雖然自己並沒殺過人。

 

幾名武師紛紛擎出單刀正欲向鐘阿四一家下手之時,傳來一聲:「你們想動手也不先問問我踢豪打霸挖鳳卵同不同意,好哇,看來今天不好好整治你們這群天理不容的假鳳凰,我這口氣怎麼咽得下去。」

 

正在眾人錯愕之間,東隆曦慢慢地走到了鳳家幾位護院與鐘阿四之間,鳳天南微微一怔,語氣平靜地向東隆曦道:「你與那拔鳳毛是什麼關係?

東隆曦道:「哦,那是家兄,他剛剛故意追出留下我在這邊看您老之後的表現。鳳老爺,我大哥一走你就瞬間翻臉,原本說好的話不算之外還想拿人家性命。嘿,你這下可不及格啊。不才在下名喚挖鳳卵,平日裡最愛的就是大江南北的找鳳凰挖鳳卵,可是又哪裡找的到?眼下這就有幾隻平日就愛裝鳳凰的畜牲,只怕也就將就著對付了。」

 

要知道江湖中人最重名譽,鳳天南家大勢大,又是五虎門掌門人,幾十年來在廣東通省端的是名震江湖,今日不僅遭逢平生未遇的大敗,又做下如此背信棄義之舉,知道自己以後再也沒臉在江湖上混下去了。現在只想趕快離開佛山,去一個沒人認識自己的地方,看能不能重振家業。

 

東隆曦這一番話說得不卑不亢,卻故意地點出了鳳天南的所作所為實為江湖中人所不恥,想在動手之前再削一下鳳天南的臉面。

鳳天南只聽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卻仍語氣平穩的回道:「你想怎地?」他平日裡為人就極為深沉,此時剛剛被一名鄉下少年打的大敗,再也不敢小看眼前的這位看著比胡斐更年輕的另一名少年,所以雖然怒極但卻不馬上發作。

 

東隆曦冷笑道:「不怎地,只需你們鳳家每個人削下右手手掌,並全部向鐘四哥恭恭敬敬的磕三個響頭,然後離開佛山,永遠不再回來,此事便算了。」

其實東隆曦的個性難得把事情做得這麼決絕,但這時候已經動了真怒,知道如果今天不是自己誤打誤撞的碰上了胡斐,以目前事情的發展,只怕鐘家一家都要屍橫北帝廟了。

 

鳳天南聽完,道:「哼,鳳某今日跟你拚了,大不了把命送了也就是了。」接著打起精神拿起黃金棍,擺起架式

東隆曦擎出長劍,哼道:「只怕沒這麼容易,我今天就廢了你們這些姓的。」腳踏奇步,長劍直刺鳳天南,鳳天南舉棍迎擊,東隆曦身一斜劍一偏,身影剛好閃過棍子,劍幾乎貼著棍身直取鳳天南面門,鳳天南幾十年的棍法浸淫,今日卻接連被兩名少年欺近到棍身之內的距離,不由得大驚,再加上受傷在前身形不便,眼看已經閃不開刺來的這一劍,眼睛一閉,心道:「我命休矣!」

 

東隆曦舉劍欲刺入鳳天南的胸口之前將劍身反轉以劍柄尾端狠狠擊在鳳天南的胸口,鳳天南只覺得眼前一黑,往後坐倒,接著連連咳嗽差點連氣都喘不過來。

東隆曦轉身向幾位護院殺去,接著慘叫聲不絕,等東隆曦立定身影,眾人定睛一看,原來幾名護院幾名聯手帶肩皆已被東隆曦斬下。

 

鳳天南見東隆曦以冷冰冰的眼神的瞧瞧自己,又瞧瞧兒子,鳳一鳴此時已經被東隆曦的霹靂手段嚇得臉上全無血色,全身發抖,鳳天南不禁大急,道:「慢,慢,我們任憑好漢處置…………只求好漢放過我兒子……」說完叩叩叩的向鐘阿四磕了好幾個響頭。

 

東隆曦瞧著也有些心軟,但仍硬逼自己狠下心的道:「好,只要你自斷一手一腿,我便饒過你兒子,另外限你一個時辰內交出半數家產離開佛山。」

鳳天南老淚綜橫的道:「謝謝好漢,謝謝好漢………一鳴,你快回去變賣家產,將一半家產交給好漢,我們這就離開佛山。」

鳳一鳴聽到唯唯應是但手腳仍劇烈發抖不聽使喚,那五虎門排行第三的大漢忙扶著鳳一鳴而去。

 

 

 

 

 

 

 

 

 

 

十九.

這時候胡斐也回來了,看了看東隆曦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鳳天南,心裡已經把事情的經過猜了個七七八八,向東隆曦道:「兄弟,我剛一時腦門上沖沒意識到這是敵人設下的計策,還好你在。我真是小事精明,大事糊塗,還好沒鑄成大錯。」

 

東隆曦其實對於自己剛剛採取的雷霆手段頗有些後怕,一方面又覺得對付鳳天南這種惡人實在不用留有什麼餘地,一時之間心情頗為掙紮。聽完胡斐的話之後頗有點提不起勁的朝胡斐點了點頭。

胡斐看了看東隆曦,露出有點意味深長的微笑,道:「兄弟,你沒殺過人對吧?」

東隆曦仍然抬不起勁的回了一句:「是啊。」

胡斐呵呵大笑,道:「兄弟,大丈夫行事但求無愧於心,遇到該殺的人不殺,事後只會讓自己徒增後悔,你以後會明白的。」

東隆曦勉強朝胡斐擠出一絲笑容。

鐘阿四一家人過來朝東隆曦和胡斐下拜,鐘阿四道:「兩位大俠的大恩大德,我實在無以為報。」

胡斐搶前一步扶起鐘阿四一家,道:「鐘四哥,快快請起,我們只是做我們該做之事。」

東隆曦也道:「鐘四哥,等等你們拿了銀票趕緊帶著妻兒離開佛山鎮,另找一個地方安身吧。這鳳天南如此可惡,難保他之後不會再回頭找你們的麻煩。」

 

鐘阿四聽完再三推卻不肯收銀票,在東隆曦跟胡斐堅持之下只好答應。

 

接著一個時辰過去了,東隆曦也不催促鳳天南交代的事情辦好了沒,只是默默的耐心等待。胡斐看在眼裡也不出聲,心道:「看來剛剛的事情對東兄弟的震撼頗大,我等等須想個法子開導他。」

 

又過了一個時辰,鳳一鳴終於來了,前前後後來了十多輛馬車,原來鳳一鳴變賣家產之後也把一家老小都帶齊了,等等將變賣的半數家產交給東隆曦之後就要與父親離開佛山鎮。

 

鳳天南眼看一家老小都來了,慢慢地站起身來,道:「兩位少俠,現在我就自斷一手一腳。」說完示意家丁拿一柄單刀過來。

東隆曦有點欲言又止,最後只得轉頭看著別的地方。胡斐看出他事到臨頭又想開口饒了鳳天南,只是心道:「兄弟,這次撐過去以後就沒你過不了的坎了,男子漢大丈夫,需得提得起放得下。」

的兩聲,鳳天南已經將自己的一手一足斬下,可是他卻沒發出半聲慘嚎,為自己留下了最後一丁點的尊嚴,鳳一鳴哭著偕幾名家丁將父親抱到了馬車上,聯絡了幾位郎中過來查看父親的傷勢之後,十幾輛馬車就這麼慢慢地消失在東隆曦的眼前,離開了佛山鎮。

 

東隆曦將鳳家變賣家產給的銀票中過半數都給了鐘阿四一家,再將剩下的分一半給胡斐。之後又雇了一輛馬車送別了鐘阿四一家,之後便與胡斐到佛山鎮一家客棧投店。

 

晚間東隆曦躺在客棧榻上,心中仍想著白天與鳳天南之間的計較,突然間隔壁傳來胡斐的傳音:「兄弟,好像有人從白天就跟著我們,你現在出客棧往東南我往西南分兩路包抄,看看是誰跟蹤我們。」

 

東隆曦聽完馬上拿上長劍搶出客棧往東南方向追去,奔出幾十丈之後隱隱看見一個黑影在前面奔逃,東隆曦加快腳步,雙方距離越拉越近,五丈四丈三丈,眼看距離只差一丈,那人突然回身向東隆曦劈出一刀,速度及距離拿捏得一毫不差,東隆曦來不及拔出長劍應敵,只得雙手舉著連劍鞘的劍一擋,一聲東隆曦被這一刀劈的止住了前進的勢頭,來人身形一晃腳步快速的踏進了東隆曦的左前方一步左右的距離,同時身形一旋刀勢一藏,東隆曦感覺到來人可以從任何角度劈出這一刀,只能身形往後一退,以距離換取看清來敵出刀的方向。

東隆曦只能再度雙手握著沒出鞘的劍一擋,來人在刀劍相交的一聲後又迅速地搶進了東隆曦的右側一小步的距離,再度身形一旋刀勢一藏讓東隆曦只得再度選擇退一步。又的一聲,東隆曦這次因為被對手占住的位置更靠近而被劈退了一小步,兩次同樣的招式,同樣的藏刀出刀讓東隆曦空不出拔劍出鞘的時間,來人繼續依樣畫葫蘆在刀劍相交的一刻再度一步踏進了東隆曦的左側

    東隆曦心道:「這樣打下去我有敗無勝,只能以險招搏一下了。」這次東隆曦不再往後退,也往來敵跨出一小步同時雙手舉劍鞘的尾端點向來敵的左脅下方,一副同歸於盡的打法。

    來敵怪叫了一聲:「好!」往後退了一步,東隆曦趁隙擎劍出鞘,的一聲一劍往來敵胸口刺了過去,這是雙方交手以來東隆曦首次將戰勢拉平,來敵舉刀欲擋,誰知東隆曦這招天鐮地剪攻向對方胸口的一劍只是虛招,劍勢往下一翻直攻來敵下盤,對方不慌不忙雙腿一跳單刀往下一掃,刀劍相交,東隆曦被掃得往旁晃了一晃,來人趁機往旁翻了一圈立定身影。

 

東隆曦跟來敵終於首次照面,對方比自己矮上少許,蒙著面罩眼睛裡卻似露出一絲些微的笑意,東隆曦知道自己遇上從所未遇的勁敵,一不小心只怕今夜小命就要送在這人手裡,爾且對方身形步法高過自己至少一籌,出刀收刀又是如此的變幻莫測,不能再讓對方搶佔主動,像剛剛這樣一刀一刀壓著自己來打。

 

東隆曦施展師傅苗人鳳為自己從苗家劍法中為自己量身演化創出的苗家快劍,向來人迅速地刺出三劍,來人也舉單刀快擋三次。當當當,東隆曦搶得少許先機後出手更是迅捷,一劍快似一劍意圖逼得敵手緩不出手來進攻,短短幾個呼吸之間兩人已互換了幾十個回合,東隆曦快劍雖快卻始終攻不進對手門戶,對手覷准一個時機單刀一格將東隆曦的劍稍稍蕩開,也施展出快刀法一刀快過一刀地劈向東隆曦,一時之間攻守互換,東隆曦小心防守,苗家劍法本就是門戶極嚴密的劍法,單刀雖比劍重了幾分,但苗家劍法中有一路劍法字訣,就是為了用來對付比劍重的兵刃,在防守中加入一些卸力的技巧,但來人的刀勢又快又變幻莫測,讓東隆曦每下擋架也無法盡卸刀勢,雖然仍將門戶守的密不透風但握劍的手也不免有些疲軟。

這時敵手突然後撤收手哈哈大笑,大喊:「痛快!痛快!」接著揭下面罩露出讓東隆曦一臉錯愕的笑容。

 

 

 

 

 

 

 

二十.

東隆曦望著呵呵大笑的胡斐,突然間好像明白了胡斐的用心。

胡斐邊笑邊走向東隆曦,道:「兄弟,痛痛快快地打了這麼一場,心情有沒有好多了啊?你這手劍法可相當不錯啊

 

東隆曦剛凝神應敵,這時收手才發覺自己已滿身大汗,身心都有著說不出的舒暢,向胡斐道:「胡大哥,謝謝你為了我這麼費神,還大半夜陪兄弟我流流汗。」

 

胡斐笑道:「該說彼此彼此才對,你的武功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好,本只想陪你稍微動動手出了你心中的那口悶氣,沒想到幾回合下來我得意的幾招刀法竟然被你防住了,我也激起了一些好勝之心,想看看你的武功到底到什麼地步,我真的好久沒遇上這麼頑強的對手了。」說完又露出笑容,顯示內心是真心的歡喜。

東隆曦苦笑道:「胡大哥,兄弟我剛剛差點就要棄劍認輸了,看你剛剛刀刀進逼之勢,萬一我真的不敵,你不會一時收不住手吧?」

胡斐笑道:「兄弟說的哪裡話,你這門劍法門戶極是嚴謹,雖然你剛被我逼的著著防守,但我瞧得出你這門劍法每式防禦中都帶有進攻後著,我若是真的全力跟你拼命,要擊敗你只怕也沒這麼容易。一不小心也許還要敗在你手上呢。」

東隆曦道:「此番謝謝胡大哥啦,我心情的確好多了。」

胡斐道:「東兄弟年紀輕輕卻練得這麼一手好劍法,不知道師承何處?」

東隆曦有點歉然向胡斐道:「胡大哥,師父已十幾年不問世事,我這次出來也不希望因為我的事情再將他捲入江湖是非來,等時機成熟,我一定如實稟告。」

胡斐會意的道:「好,那我們回去吧,打了這麼一會兒,口也渴了肚子也餓了,我們去找找看還有沒有攤子。」

 

東隆曦偕胡斐回到佛山鎮上,看到幾處還有燈光,顯示還有攤子營業,兩人選了一個面攤坐下,各點了一碗乾麵跟一些鹵菜,還要了兩大壺涼茶。

涼茶一來,兩人不約而同直接拿著水壺咕嘟咕嘟的先喝了大半壺,相視一笑,然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東隆曦想起了一種在以前世界的南部有名的面攤度小月

 

兩人吃完夜宵之後回到客棧,又去了澡堂泡澡然後才舒舒服服的回各自房間休息。

隔天兩人一起用完早點,胡斐向東隆曦道:「兄弟,不知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東隆曦無奈的道:「我打算繼續尋找狄大哥,只是現在天大地大的,又沒有一絲絲的線索,往哪裡去找我也沒什麼頭緒。」

胡斐:「兄弟,既然如此我們不如結伴同行,我也在尋找一位大仇家,只是這些年來他突然音訊全無,我也是不知該從何找起,一起結伴尋找,路上也比較不無聊,你覺得如何?」

其實東隆曦也不捨得就此跟胡斐分別,一聽之下當即答應,出了客棧兩人去把一些銀票兌了銀兩當即一起上路。

 

東隆曦與胡斐兩人年紀相近,又極投緣,雖然兩人心底都有一件著緊之事,可是一時之間又無頭緒可循,兩人也放寬心情,路上一時切磋武功,一時打獵釣魚好不愉快。

 

這一天天氣炎熱,兩人躲到樹林中乘涼,東隆曦聽得有水流聲,沿著聲音尋去,發現有一處溪流形成一個大約半人高的小瀑布,爾且林木茂密,雖有陽光透入但只讓人感覺心曠神怡,當即和胡斐一起脫光衣服到瀑布底下浸冷泉,感覺身上暑氣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東隆曦一向佩服胡斐的武功與識見,忍不住向胡斐道:「胡大哥,你的大仇家江湖上可有什麼名號?」

胡斐心想:「那人武功現下厲害到何等程度,江湖上可說是沒人知道。對上他,我可是連半分把握都沒有,東兄弟顯然是想助我報仇雪恨,可是這個險我怎麼能讓他去冒。」

胡斐故意笑吟吟裝作神秘的道:「天機不可洩漏,時機到了你自然知曉。」

東隆曦笑道:「胡大哥,你現在的樣子像極了十足十的神棍,改天我幫你搞個鐵口直斷的布條,以後可就餓不死你啦。」

胡斐不置可否,也是呵呵大笑。

胡斐跟東隆曦相處了一段時間,多少也沾染了點東隆曦的痞氣,雖然也對東隆曦有時候痞痞的話語頗有點又好氣又好笑,但一方面也覺得是否該學學東隆曦,或許這樣過日子……也並不壞。

 

東隆曦心想:「看來胡大哥這個大對頭極不好惹,他不希望我置身事中所以不敢將大對頭的名號告訴我……也太小瞧我了吧,如果對方武功真的比我高出很多,我難道還傻傻的拼命嗎?沒聽人說不能力敵就用智取嗎?再不行,還能找人幫啊,胡大哥行事如此正直,那對頭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師父雖然不問世事已久,但如果能為江湖上除害,相信師父一定不會推辭的。」

東隆曦打定主意要幫胡斐對付大仇家,卻也不說破。將頭再度進入溪水之中徹底感受泉水帶來的清涼快感。

 

 

 

 

 

 

 

 

二十一.

東隆曦跟胡斐兩人不日來到了杭州,打聽之下知道杭州最有名的是小籠湯包,兩人循著打聽來的路線來到了全國聞名的小籠湯包店,店家先讓客人排隊拿包子,拿完再進店裡找位子食用,兩人看著門口大排長龍,相視一笑,也只得跟著人龍乖乖排隊。

 

店門口雖然排著長長的人龍,但是因為店家手腳俐落,不一會一籠籠熱騰騰的小籠湯包就紛紛出爐,只不到一刻排在東隆曦跟胡斐前面的就只剩下兩位小孩,東隆曦聞著一籠籠香氣騰騰的小籠湯包連口水都差點滴了出來,心道:「不知道這時候的小籠湯包比起我們那邊的鼎泰豐怎麼樣,等一下我要叫個兩三籠來好好吃個過癮。」

胡斐瞧著東隆曦迫不急待的樣子不由得暗暗好笑,一方面也確實想趕快嘗嘗這小籠湯包。

 

店家迅速的將新一波剛蒸好的包子擺到了櫃檯前面,正要詢問兩個排在東隆曦跟胡斐前面的孩子要幾籠湯包時,突然旁邊走過來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伸手推了兩個孩子一把,道:「讓開讓開店家,你這一次出爐的包子我們全要了。」

店掌櫃面有難色的答道:「大爺,這不合規矩啊如果把包子先給了您,我們怎麼向後面排隊的人交代啊?」

漢子道:「這我不管,我們家大爺急著吃包子。」說完轉身輕蔑地向排隊的人龍一瞟,一副看不慣的儘管上來試試的樣子。

東隆曦跟胡斐正扶起因受力不住跌倒在地的兩個孩子,東隆曦聞言怒從心起,道:「他媽的你們家大爺是哪根蔥,你他媽的又是個什麼混帳東西。」

 

那大漢聞言大怒,一掌像東隆曦拍來,想先打東隆曦兩個老大耳刮子,東隆曦左腳一步踏前,左手格開對方拍來的一掌,右手捏指成劍攻向對方腰側,那大漢大驚,沒想到東隆曦居然身負武功,爾且這一下連消代打竟顯示出名家身手,那大漢慌忙間忙舉手應招,可是東隆曦哪容他重整旗鼓,雙手以手代劍使出苗家快劍,一劍一劍接連攻向要害,沒幾下之間那大漢被東隆曦一指戳在胸口,氣息一窒,東隆曦得勢不饒人雙手縮指成拳接連兩下重擊在那大漢胸口與腹部,接著揪著那大漢衣領連打他四個耳光。

東隆曦冷笑道:「我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吃包子。」

突然間東隆曦感覺到一柄刀從側邊砍來,忙後躍一步避開,舉刀漢子刀法大開大闔,東隆曦又沒兵刃在手,一時之間被刀勢擋在兩三步之外欺不進身,突然間旁邊一個暗器之類的東西砸向那舉刀漢子,同時傳來一聲東兄弟接劍,東隆曦一喜,伸手接劍同時拔劍出鞘,那舉刀漢子側身避開砸來的暗器,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個小籠湯包,原來胡斐已經拿著一籠小籠湯包吃了起來,看到這舉刀大漢確實有些真才實學,東隆曦又沒兵刃在手,才拿起一顆湯包丟向那舉刀大漢,同時趁隙用腳將劍挑向東隆曦。

 

這時兩人皆兵刃在手,遠遠對峙。那大漢施展家傳絕學八卦步,在東隆曦周圍迅速的施展身法繞起圈來,東隆曦身形不動長劍下擺,靜靜地觀察對手的步法,那大漢邊繞圈邊向東隆曦出刀,攻勢大部分集中在東隆曦的後方,東隆曦耐心的防禦對方攻勢同時尋找破敵之法。

 

東隆曦這時想起師父說過年少時曾與一位八卦門的好手交手,對方也是施展類似的步法在師父周圍不停繞圈,並且出刀總在師父的身後。東隆曦卻不知眼前的敵手也是八卦門的好手,更是當年與師父對敵那位的師兄,名叫王劍英,剛被東隆曦打了四個耳刮子的是他的親胞弟王劍傑

東隆曦心想這時候的狀況與師父形容的狀況差不多,當時師父的敗敵之招我也來試試看,覷准對方剛踏在自己正後方的一瞬間,往前一步同時施展苗家劍法黃龍轉身吐須勢身形一翻攻向來敵正欲踏向的方位,王劍傑一凜提刀由下往上一翻欲隔開東隆曦的劍勢,東隆曦變招提撩劍白鶴舒翅劍身一頓,抵在對方的刀身上面,同時再運勁將刀身往上一格,王劍英八卦刀差點脫手急忙施力欲將刀子拖回握好,卻已感覺東隆曦一掌已經印在小腹上。

 

王劍英被一掌擊退數步,臉上血色盡退,顯然已受了不小的內傷。瞧了瞧東隆曦,又瞧了瞧弟弟王劍傑,心想今天出了這麼大的一個醜,以後還怎麼在同儕之間立足。

東隆曦出了一口惡氣,冷哼了一聲轉身正欲走回店家繼續享用沒吃到的小籠湯包,突然間傳來一陣鼓掌聲,東隆曦回頭望去,只見前方六、七個人擁簇著一位身著華貴衣服的中年男子,鼓掌聲正是從這位中年男子所發出。

接著從六、七個人走出一個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男子,向東隆曦溫和有禮的說道:「這位少俠好俊的身手、好俊的劍法,我們家福爺想請你過去說說話。」

東隆曦還沒氣消,不耐煩的答道:「有什麼話直接說吧。」

那瀟灑的男子轉頭看了一下那華貴的中年男子,華貴男子稍稍點頭示意,瀟灑男子身體轉向東隆曦微微笑了一笑,動作說不出的灑脫好看。

瀟灑男子道:「是這樣的,我們福爺正在延攬天下間的英雄好漢,想為中原武林做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不知少俠可有意願為我們福爺效力?」

東隆曦答道:「我沒興趣。」

瀟灑男子並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早知少俠會如此答覆,我們福爺過一陣子會舉辦一場名為天下掌門人大會的武林盛會,少俠如不想錯過這數十年來難得一見的武林盛宴,請收下這張請帖。」

東隆曦聽到能親眼看到以前只在電視上看過的武林大會已經心癢難搔,只是仍強裝漠然的伸手冷冷地接過帖子。

那瀟灑男子微笑的看著東隆曦收過請帖,正欲與福爺一群人一同離去,突然像想起什麼事般,向東隆曦問道:「少俠剛才所施展的劍招,其中有幾招可是苗家劍法?」

東隆曦一凜,並不答話。那瀟灑男子也不以為意徐徐的往福爺一群人走去。

 

聽到那瀟灑男子詢問東隆曦所用的是不是苗家劍法的同時,人群之中有一人渾身遽震,因為他認得福爺那群人中的好幾人,認得那八卦門的王氏兄弟,知道那福爺名叫福康安是朝廷大臣,更有傳言說他是乾隆的私生子,而那個瀟灑男子名叫田歸農是天龍門北宗掌門人。

 

他知道當年害死父母的幾位仇家,也有田歸農在內,更知道田歸農跟自己那位大對頭的關係,所以他知道田歸農不可能認錯苗家劍法

 

他試著讓自己的心情慢慢的平復下來,這十幾年來終於出現了一絲絲的線索,父母親的血海深仇終於有望得報,他要代替父親完成十幾年前未完的胡苗之戰,並且要手刃仇人苗人鳳

 

 

 

 

 

 

 

二十二.

東隆曦跟胡斐拿了幾籠湯包走到了樓上靠窗戶的位置坐下,東隆曦吃著小籠湯包,心想:「這湯包真是好吃,為了這湯包排隊排了這麼久,還跟人打上一架,。倒也還算值得」正自吃的津津有味,卻發現胡斐只吃了幾口之後就停筷不吃了,臉上一時面無表情,一時又露出好似有點苦澀的微笑。

 

東隆曦從來沒看過胡斐這麼失魂落魄的樣子,一時之間也不敢開口詢問原由。又過了許久胡斐突然轉頭看向東隆曦,臉上依然帶著那有點苦澀的微笑。

胡斐徐徐的道:「東兄弟,我們認識這些日子以來,我們頗為投緣,我一直待你如兄弟一般,我相信你也是一樣。今天我有什麼事情相詢,相信你一定會如實告知,不會欺瞞於我,是不是?」

東隆曦心裡漸漸地泛起了一絲絲的不祥預感,知道問題多半跟胡斐的仇家有關,只得嚴正的應聲道:「是。」

 

胡斐問道:「東兄弟,剛剛離去那群人裡面有幾個是我少時就見過的熟面孔,後來與你說話的那位是天龍門北宗的掌門人,名叫田歸農。我父母的血海深仇他也有份參與其中,他與我那位大仇家的關係匪淺,所以我知道他不會認錯我那位大仇家的劍法,你剛使得果真是苗家劍法是嗎?」

東隆曦聽完只覺得腦門一震,心想:「難道……師父是胡大哥的殺父仇人?等等胡大哥!?難道胡大哥是那位遼東大俠胡一刀的後人?」

東隆曦一時千頭萬緒,短短的幾秒鐘彷佛像過了數載光陰,好不容易將思緒轉回到現實,只得朝著胡斐點點頭道:「是。」

胡斐問道:「苗人鳳是你師尊,是你口中那位十幾年不問世事的閑雲野鶴,是嗎?」

東隆曦只覺得腦袋根本無法正常運轉,只能又朝著胡斐點點頭道:「是。」

 

胡斐苦澀的露出笑容說道:「現在你知道我的那位大對頭是誰了

東隆曦記得師父每每說起胡一刀夫婦時帶著的些許悔恨、遺憾,一直以來也沒敢繼續追問,爾且家裡的祠堂就恭奉著胡一刀夫婦的牌位,也許另有隱情,也許事情不一定如胡大哥所想的。

就在東隆曦呆呆地發怔的時候,胡斐霍地站起,向東隆曦道:「東兄弟,我與令師有解不開的血海深仇,我們就此別過。不論如何,我胡斐不後悔結交你這位朋友。」說完即大步的步下階梯,離開了食鋪。胡斐心知,自己早晚會忍不住向東隆曦問起苗人鳳的居所,一邊是自己的師父,一邊是自己的好兄弟,換作是自己也不知該如何抉擇,他不想讓東隆曦為難,所以毅然選擇離開。

 

東隆曦怔怔的瞧著胡斐離去的身影,想起師父跟胡斐兩位都是自己所敬佩的大豪傑大英雄,為什麼這樣的兩個人身上偏偏掛著解不開的血海深仇呢?瞧著胡斐形單影隻的背影,想起胡斐幾年來大江南北的尋找仇家的蹤跡,好不容易有了眉目,但為何偏偏是師父呢?又想起師父每次提起胡一刀都是由衷的敬佩,為什麼又會誤殺了他呢?

 

東隆曦想著想著間胡斐已經越走越遠,心道:「胡大哥終究會找到師父的,他們兩人之間的決戰終究不可避免。既然如此,他們兩人早一天碰面跟晚一天碰面都是一樣的道理,爾且聽師父跟胡大哥所述,師父與胡一刀大俠的決戰結果有可能是有旁人幹預,或許事情仍有轉圜。那就讓我帶胡大哥回去找師父吧,至少把事情真相厘清,讓師父跟胡大哥沒有任何悔恨的決戰。」

 

東隆曦心念一定火速向胡斐追去,不一會來到了胡斐身前,胡斐猜到了東隆曦為什麼追上自己,心裡又是感動又是激動,虎目含淚的向東隆曦道:「東兄弟,你……

東隆曦也向胡斐露出了帶有苦澀的微微一笑,道:「胡大哥,我願意帶你去找我師父,可是我從你們兩個說法中猜測當年的決戰結果也許有旁人幹預,才意外造成你父親的身亡,我希望妳能讓我師父有一個解釋的機會,不要再讓憾事重演。」

胡斐堅定的點了點頭。

 

 

 

 

 

 

 

 

 

 

 

二十三.

這一晚胡斐將自己平生的遭遇盡數的告訴了東隆曦,包括從小撫養自己長大的平四叔是如何在父母親雙亡之後神不知鬼不覺的救回了自己,及小時候在商家堡有幸遇上紅花會趙半山並得到他的指導。也坦承少時曾經在商家堡見過苗人鳳一面,那時苗人鳳帶著女兒來找他的妻子,可他的妻子卻不肯回到他的身邊,而選擇跟田歸農離去,苗人鳳帶著面如死灰的帶著女兒在雨中幽幽離去。

 

東隆曦聽到師父這段往事,不免為師父神傷也為若蘭心疼,心想:「師父對我恩重如山,但如今胡大哥跟師父的決戰似乎已不可避免,我必須想辦法排解,必要時我就算拚著性命不要,也不能讓他們兩方之間有任何損傷。」

 

東隆曦知道胡斐跟苗人鳳的決鬥不是江湖尋常間的比武切磋,這次的決鬥雙方勢必全力出手以求置對方於死地,難得有一個這麼義氣相交的朋友知己,自己是否也應該把自己的事情告知胡斐。

 

心念一定,東隆曦道:「胡大哥,既然你將你的身世毫無保留的告訴了我,我也應該將我的遭遇如實相告,就算你不相信。」接著將自己從約在兩年前才來到這世界以及之前自己在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如實告訴了胡斐。

 

胡斐聽完微微發怔,想一想從遇上東隆曦之後的這段日子,他有些地方表現得確實跟自己認知中的所謂的正常人不太一樣,也常有些出人意表的言詞跟想法,原本自己還以為他也許只是有一些平常人所沒有的經歷,如果他所說的都是真的,也難怪他有這些有時候讓人也覺得如天馬行空般的想法。

 

胡斐道:「這些事情有些斐以所思,但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東隆曦知道胡斐是真的相信自己所說的,這些事自己已經有好久沒再向人提過,就連師父跟若蘭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卻會突然向胡斐提起呢?也許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就是這麼的微妙,這麼的沒有理由。心情激蕩之餘,泛起了想勸說胡斐不要向師父尋仇的念頭,可是又想如果今天自己身負父母的血海深仇,能因別人的三言兩語就放棄報仇嗎?

 

胡斐看出了東隆曦內心的掙紮,說道:「東兄弟,其實這幾年來我也打聽到很多關於令師的消息,以江湖上的傳言來說令師實是一個大英雄大豪傑,以這樣的一個光明磊落的人怎麼能以劇毒害死我父母,也曾經覺得平四叔是不是錯怪了苗人鳳。我向你保證,我會以各種角度去衡量令師到底在我父母的身亡過程中是站在哪一個位置,只要有一絲絲的疑慮,我就不會貿然將罪責歸咎在令師身上。」

 

東隆曦知道這些話能從一個身負父母血海深仇的人口中說出來是多麼的不容易,心中對胡斐的佩服又多了幾分,也對排解師父跟胡斐之間的深仇大恨有了些許信心。東隆曦朝著胡斐感激的點了點頭。

 

 

 

 

 

 

 

 

 

 

 

 

 

二十四.

東隆曦跟胡斐一路上已沒有了原先的熱絡,連話也沒說上幾句,突然在兩人之間橫亙了一樁血海深仇,兩人心情的沉重可想而知。就這麼走了十多天,終於回到了離苗人鳳居所只有半天路程的茶棧,東隆曦想起幾個月前告別師父與若蘭,在這個茶棧自己初試啼聲就輕鬆打敗了血刀門的惡僧寶象,當時是如何的意氣風發,如今跟著自己回來見師父的人雖然不是自己欲尋找的狄雲,但也是一個與自己頗為投契的一位鐵錚錚的英雄豪傑,這本應該是一番自己將遊歷在外結識的知己好友介紹予師父的和諧景象,卻演變成一幅徒兒帶著師父的仇家回來的殘酷畫面。

 

一路上東隆曦這念頭已不知起過多少次,他雖然心中歎息但對於自己所下的決定卻不再三心二意,與胡斐喝完一壺茶後當即繼續上路。

 

東隆曦與胡斐並肩走著,並不轉頭臉繼續朝著前方的說道:「胡大哥,再半天的路程就到我師父的住所了。」

胡斐從東隆曦一路上的神情知道民人鳳的居所應該快到了,可是當由東隆曦親口證實自己的猜測之後,也不禁微微一驚,不知怎地自己知道終於可以找到這個大仇家時,心裡並沒有一絲絲的興奮,是東兄弟的關係嗎?因為自己要找他的師父報仇,所以心裡才會有這麼煩悶的感覺嗎?可是心裡又隱隱覺得好像不只因為這層關係。

胡斐一邊走著,一邊想理清在內心深處那份讓自己感覺煩悶的原因是什麼,一時忘了回應東隆曦的話。

東隆曦轉頭望向胡斐,看著胡斐帶著似乎有點空洞的眼神繼續的走著,心道:「如果我跟胡大哥自早便不相識,如此的處境也不致讓我們兩人這麼為難了吧。」

 

就這麼兩人繼續無語地走著,慢慢地接近苗人鳳的居所。忽然間東隆曦遠遠地的看見要回師父居所的唯一一條路徑竟然有不少官兵把守,東隆曦向胡斐道:「胡大哥,前方那條路是一般人往我師父居所的唯一一條路,現在不知怎地有官兵把守,希望不是沖著我師父來的才好。」

胡斐道:「我直覺此事定與令師有關,我們一起闖過嗎?」

東隆曦道:「其實還有一條小路是一般人不會走的,希望沒有人把守吧,跟我來。」

 

東隆曦領著胡斐往旁邊的稻田裡走去,在稻田中穿梭了一陣,看到了一條溪流,這條溪流是東隆曦學藝時經常會陪若蘭來抓小蝦小螃蟹的地方,溪流旁邊有一條看似人們走出來的路,是通往苗人鳳居所的快捷方式,東隆曦施展輕功在小徑上全力急奔,胡斐不疾不徐的緊跟在後,不久兩人已經可以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間不起眼的房舍,東隆曦仍自全力賓士,胡斐突然伸手扯了東隆曦一下,道:「東兄弟,先別躁進,我們暫且看看狀況。」

東隆曦聽得胡斐的叫喚,忙停下腳步,找了一塊隆起的土塊遠遠的看著房舍前發生的狀況,在房子對面約十幾二十餘公尺的地方大約有三、四十人,師父苗人鳳站在房子門口但卻是背對著屋外的那群人,裡頭傳出陣陣兵刃交擊聲,顯示苗人鳳正抵著門口與屋內的敵人交手。

 

不一會兒,兵刃交擊聲停止,苗人鳳也漸漸慢慢地走出門口,看來已經將屋內的敵人打倒,苗人鳳右手拿著一柄單刀以刀尖拄地,同時雙眼緊閉,看來是被敵人傷了雙眼只能以單刀揣摩腳下的狀況,雖然雙眼受傷但苗人鳳身形一定仍自神威凜凜,對面一群人攝於他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威名,一時也不敢上前討戰。

 

對面一群人中走出一名男子說道:「苗兄,多年不見。看來你身手不如往昔多矣。」

東隆曦跟胡斐瞧見這名男子同時一愕,原來此人竟是天龍門北宗掌門人田歸農

田歸農繼續說道:「苗兄,尊夫人多年不見女兒,實在想念的緊,今日便命我來接令嬡隨我同去共用天倫之樂。」在說話的同時命兩人拿著類似鐵鍊的物件悄悄地靠近苗人鳳,想欺他現在目不見物以鐵鍊之物絆倒他,一邊欲以言語激怒苗人鳳,讓他主動投入自己設下的陷阱

 

苗人鳳多年來因為田歸農的奪妻之恨,始終鬱鬱寡歡,多次想上門找田歸農雪此心頭之恨,可是又自知妻子自嫁予自己以來,自己始終給不了她所想要的,也許她隨田歸農而去才能獲得真正的快樂幸福。自己已不打算報這奪妻之恨,可是對方卻仍想將與自己相依為命多年的女兒奪去,苗人鳳氣極之下反而發出震天般的笑聲,可是眾人都聽得出這陣笑聲中藏著不知多少淒涼的憤恨。

 

對面一群人本就聶于苗人鳳的威勢,現在這陣笑聲更是讓眾人心中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田歸農這些年來,雖然表面上意氣風發,但過的實是食難安寢的日子。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懷疑是苗人鳳上門來尋仇,經過多年來的掙紮這次終於下定決心要將這根芒刺除去。

 

苗人鳳持著單刀無懼地朝著前方一步一步走去,突然舉頭望天喊道:「胡大哥啊,胡大哥,今日就讓這群宵小嘗嘗胡家刀法的厲害。」繼續往前不疾不徐地一步步踏去。

 

對面一群人屏息以待的看著苗人鳳越來越接近己方準備的鐵鍊,只要苗人鳳一摔倒就要一哄而上將他砍成肉醬。

突然間,一顆類似小石子般的東西準確的砸在了鐵鍊之上,發出了的一聲,苗人鳳聽聞聲響,猜到對方想以什麼方式來對付自己,立時止步。

但田歸農怎容自己算計好的計策落空,如果不趁這次了結了苗人鳳,之後只怕在場的人各各都要性命不保,仍打手勢示意持鐵鍊的兩人上前以鐵鍊困住苗人鳳。

 

 

 

 

 

 

 

 

 

 

 

二十五.

突然一條人影從旁迅速閃出,舉劍刺向持鐵鍊兩人中的一人,讓他們沒辦法以鐵鍊合圍苗人鳳。原來在田歸農仍在以言語挑臖苗人鳳時,東隆曦就悄悄的閃身躲往房舍後面,剛好及時趕上截住持鐵鍊上前的兩人。

 

東隆曦施展苗家快劍,對著兩人接連各刺出三劍,其中一個被東隆曦利劍刺穿胸膛,登時了帳。另一個被刺中手腕,手中鐵索脫手落地。原來這兩人只是田歸農毒計中的一環,目的只是不發聲響的以鐵鎖絆倒目不見物的苗人鳳,是以武功並不高強只是一般的門徒。

 

東隆曦這時回到苗人鳳身旁,道:「師父,是我,您眼睛怎麼了?」

苗人鳳道:「曦兒?我眼睛被他們以劇毒暗算,不礙事。」

苗人鳳續道:「曦兒,我雖然看不見,但我從對方的步伐中判斷有一個人武功還在田歸農之上,就算我眼睛不瞎對上此人也難言必勝,等下你從後門帶著若蘭先走,我隨後趕上。」

東隆曦知道師父要以自身斷後,什麼隨後趕上的話只是哄自己。語氣堅定的向苗人鳳道:「師父,我不走,我們一起並肩抗敵。」

苗人鳳心頭一暖,心想原本自己已不打算將苗家劍往下傳,可是後來還是收了這麼一個徒兒,看來這個決定沒錯。大聲道:「好!」

 

田歸農輕鬆寫意的道:「苗兄收了這麼一個好徒兒,可惜啊可惜。可惜讓我提早知道你有這麼一個徒兒,讓我可以及早準備。你們今天師徒倆就一起上路吧,也省得我殺了老的以後還得提防著小的。」說完向旁邊一位蒙面的漢子擺了擺手示意請他出手。

 

那漢子緩緩步出,身形步伐沉穩,盡顯其淵渟岳峙的名家風範。東隆曦知道對方至少是與師父同一級數的高手,是田歸農連環毒計中最強的一環,就算前面的暗算沒成功他也可以跟這位宗師級的高手聯手來對付師父,何況現在暗算成功苗人鳳雙眼已瞎。

東隆曦知道今天師父與自己的性命能否保得住就看自己與這位宗師級高手的這一場決戰了,東隆曦深吸一口氣,將所有雜念排出腦外,眼睛冷冷地注視著對手。

蒙面漢子也感受到來自東隆曦的氣勢,但仍不疾不徐地一步步踏前,顯示他對於自己的自信與自負。

 

忽然間,東隆曦施展身法大步疾驅越奔越快,瞬間兩人的距離只剩一丈,那蒙面漢子像沒發覺東隆曦的攻勢般仍閒庭信步般地走著,就在兩人即將交鋒的一刻,東隆曦轉換步法一改大步疾馳,腳踏奇步,步伐忽大忽小忽快忽慢,延遲了兩人交鋒的時機,東隆曦出劍平削,搶在對方出手前一劍揮出,那蒙面漢子發出了一聲不知是驚訝還是讚歎的聲音,原本蒙面漢子想一出手就以空手入白刃的方式以一雙肉掌制住東隆曦的長劍,但這時因為東隆曦的步法轉換讓自己沒抓准距離以致失了先機,只能往後稍稍一退並舉掌拍往劍身。

 

東隆曦戰術得當,以氣勢、身法及對方的輕敵掙得一絲上風,施展快劍一劍快似一劍,蒙面漢子一對肉掌翻飛掌勁雄沉,想以掌勁先拍飛東隆曦的劍,東隆曦雖然攻勢淩厲但長劍始終被牢牢的抑制在那蒙面漢子身形一尺之外,更有幾次長劍劍身險些被拍中,幾個回合就漸漸落到了下風。

 

苗人鳳在旁雖然目不視物,但仍以聽聲辨位元元的方式猜到了東隆曦與那蒙面漢子的戰況,苗人鳳就像平日在教導東隆曦般輕鬆的道:「曦兒,你出手太急,試著慢一點。」

 

東隆曦一開始急於求成,只想著必須趕快打倒對手,那蒙面漢子身經百戰對敵經驗豐富,沒幾回合就看出了東隆曦的心態,以守代攻消磨東隆曦的耐心,東隆曦打不開戰局也慢慢的焦躁起來。此時苗人鳳的提點一入耳,東隆曦會意過來,劍鋒特別覷准敵手一雙肉掌,也讓那蒙面漢子不敢再輕易以雙掌擊劍。

 

苗家劍法本就不以迅疾為主,快劍法是苗人鳳看東隆曦仍是少年心性為其量身創出的一套劍法,這時東隆曦再度收斂心神嚴守門戶,覷准對手出手的來勢後再以劍尖或劍刃破對方掌勁,一時之間雙方勉強鬥了個平分秋色,雖然反攻為守但東隆曦心裡好似明白了為什麼苗家劍法不迅疾不求快,雖然快劍一直比較合自己的心性,但一昧求快終究發揮不了苗家劍法的精義。

 

這時田歸農眼神示意,又有三人舉起兵刃攻向苗人鳳,苗人鳳使出胡家刀法與那三人相鬥,幾個來回之後苗人鳳聽聲辨位出掌擊向其中一人,那人大驚,忙側身閃開,苗人鳳側身順勢一帶一刀連劈三人,三人登時都給刀刃在身上劃出一道口子。

苗人鳳豪氣幹雲地大笑道:「這招是胡家刀法中的精妙招式,招名雲龍三現,你們可記好了。」

 

田歸農還待要再示意幾方眾人動手之時,突然一人從旁緩步而來,說道:「苗大俠,你這手刀法可神妙的很啊,在下也學過幾年刀法,待會我現學現賣就用你這剛施展的這幾招應敵,你在旁邊指點幾下可好?」

 

 

 

 

 

 

 

 

二十六.

原來胡斐在旁看見苗人鳳雖然雙眼已瞎,身上也似有幾處負傷,但仍自豪氣幹雲神威凜凜,也不禁為其氣度心折。此時又見苗人鳳使出胡家刀法一舉殺退三人,內心實是激動非常。話說完抽出身上單刀就往田歸農一方撲去,田歸農身旁幾人眼神交會之後一起上前迎戰,胡斐左手一揚接著右手單刀平舉隱藏在手勢之後,正是苗人鳳剛才使出的其中一招穿手藏刀,接著又使出了沙鷗掠波””鴛鴦連環兩招,也都是剛才苗人鳳對敵所用過的招式。

 

此時胡斐全力施為,胡家刀法精妙招數盡出,所用的招數已經不再局限于剛剛苗人鳳所出的招式,一時將田歸農一方的人馬打得落花流水,田歸農只看的眉頭緊皺。

 

原本苗人鳳跟東隆曦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可是他沒想到突然又出現這麼一個少年高手,爾且所使的竟然是胡家刀法,又想到胡一刀的死與自己的關聯之大,一時之間內心也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但此次己方可說是精銳盡出,這位與苗人鳳武功相差無幾的高手可是自己讓出了多年來苦心經營的一番事業才請來的,這代價實在不可謂不大。現在卻因為這個少年而使自己陣腳大亂,己方陣營除了自己也沒有可以跟這位少年高手相酹的人,只能看自己能不能先打倒這位少年高手了。主意一定,田歸農挺劍截住胡斐。

 

胡斐笑道:「苗大俠,正主兒上陣啦,接下來我該使哪一招?」

苗人鳳聞言道:「步進連環刀!」

胡斐使出步進連環刀腳下步法不疾不徐地繞著田歸農連環出刀,每踏出一步就劈出一刀,說道:「接下來呢?」

苗人鳳道:「懷中抱月。」

胡斐哈哈一笑,使出懷中抱月接著使出閉門鐵扇,此時耳邊也剛好傳來苗人鳳說出閉門鐵扇的聲音,胡斐出招越來越快穿手藏刀八方藏刀式鷂子翻身刀招式連綿不絕的向田歸農劈去,在出每一招的同時苗人鳳的聲音也剛好喊出了招式名稱。

 

田歸農對上胡斐本來就頗有不如,苗人鳳在旁邊頻頻說出招式名稱也讓他心神不寧難以專心對敵,一時左支右絀被胡斐完全壓在下風,苦苦支持。心中只能暗暗祈求那高手能先收拾了東隆曦再來將胡斐接過去。

 

就在胡斐對敵田歸農的同時,東隆曦仍自全神貫注跟那蒙面漢子周旋,東隆曦在學武時跟苗人鳳拆招不下百餘次,雖然蒙面漢子的武功跟苗人鳳相比還有些許不及,但他知道對手不會像師父一樣在對招時手下留情,只要一不留神對方會馬上狠下殺手取自己性命。

 

東隆曦這陣子跟胡斐在一起也常討論切磋武學,但面對這種武功高出自己明顯不只一籌的對手,比拚招數不如對方老練,比拚內力更是差了老大一截,但對一般江湖好手來說這種能跟絕頂高手生死相拚的機會可說是少之又少,東隆曦雖然仍招招受於對手制肘之下,但仍勉力挺了過來,師父所說過的武學常識也漸漸在心中清晰起來,終於在對手一陣狂風暴雨的攻勢下尋隙還了一劍,這一劍對東隆曦的意義不可謂不大,他知道終於勉強為自己掙得勝過眼前對手的一絲希望,心境轉換之後東隆曦的眼神變得更為堅定,雖然仍自防守多進攻少,但在每一下擋架、還招之間都顯得更為無所畏懼。

 

那蒙面漢子也感受到東隆曦此時精神面貌的不同,但剛拚著一口氣一陣強攻之後竟然沒能拿下這苗人鳳之徒,斜眼一瞄看到田歸農正被胡斐殺的節節敗退,他也知道現在雙方的勝負就看是自己先拿下苗人鳳之徒還是田歸農先被胡斐擊敗,蒙面漢子掌勢一變縮掌成爪一爪向東隆曦抓來,東隆曦仍回劍擋駕,但這一爪竟然力量奇大,東隆曦被一爪震退了幾步,還沒站穩腳步對方一爪再度襲來,東隆曦臨敵經驗在這場戰鬥中有了長足的進步,此時雖然見對手變招卻不慌忙,使出苗家劍法中一招提撩劍白鶴舒翅劍勢往兩旁一張及時化解了對方再度攻來的一爪,但也覺得虎口一震長劍差點脫手。但那蒙面漢子卻突然往後一躍示意停手,東隆曦剛剛與之對敵根本無暇他顧,此時才有空往旁邊一看,原來田歸農已經被胡斐打倒在地。

 

那蒙面漢子不發一語就這麼緩步的走回了田歸農陣營之中,好似田歸農生死與自己毫不相干,苗人鳳知道田歸農此時是殺是剮全憑自己一念之間,但又想起妻子南蘭,歎了一口氣道:「這位少俠,請你放了他吧。」

 

胡斐一笑單刀離開田歸農的頸邊,田歸農不敢答話起身迅速離去了。隨田歸農來的眾人也隨著田歸農身後離去。

 

 

 

 

 

 

二十七.

苗人鳳向東隆曦道:「曦兒,沒事吧?」

東隆曦回道:「師父,徒兒沒事,剛剛一直沒看到若蘭,她沒事吧?」

苗人鳳輕鬆的道:「若蘭好端端的一直在屋裡待著,這次還好你及時趕回。經過剛剛的這一戰,對你未來的武功進境有很大的幫助,有時間得好好回想剛剛那一戰的過程。」

東隆曦心不在焉的道:「我會的,師父。」眼下敵人退去,東隆曦又想到胡斐跟師父的事情,心情又沉重起來。

 

此時胡斐也不發一語的來到了兩人身旁。

苗人鳳轉頭向胡斐道:「多謝這位小兄弟援手大恩,請問尊姓大名?」

胡斐也不隱瞞,回道:「我姓胡,單名一個字斐。」

苗人鳳聞言渾身一震,道:「你姓胡?」

苗人鳳雖然目不視物,但也聽得出他的刀上造詣不低,使的又是胡家刀法,但胡一刀只生一子,爾且已給人殺死,屍首拋入河中。

苗人鳳道:「小兄弟,我問你一句話。遼東大俠胡一刀是你的伯父還是叔父?」

胡斐澀然一笑,道:「這位遼東大俠不是我伯父,也不是我叔父。」

苗人鳳心下奇怪,心想胡家刀法素來不外傳,何況這少年確又姓胡,又問道:「那位胡一刀大俠,你叫他作什麼?」

胡斐心中難過,只因還不確定苗人鳳和自己父親之死究竟有甚關聯,不願就此自承身分,道:「胡大俠?他早逝世多年了,我那有福份來叫他什麼?」心中在想:「我這一生若有福份叫一聲爹爹媽媽,能得他們親口答應一聲,這世上我還希求些什麼?」

 

東隆曦在旁聽著胡斐的回話,猜到了胡斐的心意,但聽得這兩句情真意切的話語,心中也不禁一陣酸楚。

苗人鳳心中納悶,又向東隆曦道:「曦兒,這位小兄弟是你在路上結識的朋友是嗎?」

東隆曦正要答話,胡斐卻搶先道:「苗大俠,我與東兄弟是在佛山鎮結識的,這些可以之後再詳細述說,眼下要緊的是找人醫治你的雙眼。」胡斐知道苗人鳳對自己的身分感到納悶,想輾轉從東隆曦口中打聽。

 

苗人鳳猜到胡斐暫時不希望讓自己知道他的身世,尋思難道胡大哥的兒子竟然沒死嗎?呆立片刻,微微搖頭,回進屋內。

 

東隆曦先讓苗若蘭照顧苗人鳳回臥室休息,才問了苗若蘭事情的經過,原來田歸農先遣人送了一封信給苗人鳳,裡面寫些不堪入目的話來激怒苗人鳳,苗人鳳一氣之下將信撕成了兩半,誰知毒粉就藏在信紙之中,待苗人鳳一撕開就飄了出來毒傷了苗人鳳的雙眼。

 

東隆曦回到大廳向胡斐述說了苗人鳳中毒的經過,胡斐道:「能藏在信紙之中想必分量不多,這麼少的份量卻能毒瞎苗大俠雙眼,此毒怕是出自毒手藥王之手。」

 

東隆曦聽完一震,這毒手藥王的名頭他也是聽見過的,就算是江湖人士聽到這毒手藥王也不免在心中打個寒顫,想不到師父竟然是中了這種劇毒,之前也曾聽過有人說天龍門有一種暗器名喚追命毒龍錐,錐上的劇毒毒性猛烈,被打中三個時辰內斃命。聽聞塗抹在錐上的劇毒就是用上了毒手藥王的藥物,這麼想來田歸農跟毒手藥王的關係匪淺。

 

東隆曦向胡斐道:「胡大哥,想來你曾打聽過毒手藥王,可知道他的居所?」

胡斐道:「大家只知道,這人住在洞庭湖畔的白馬寺。」

東隆曦道:「哦?他住在寺廟中嗎?」

胡斐道:「不,白馬寺是個市鎮。」續道:「有很多人見過他。正因為有人見過,所以誰也不知他是怎麼樣的人物,不知他是胖還是瘦,是俊是醜,是姓張還是姓李。有人說毒手藥王是個相貌清雅的書生,高高瘦瘦,像是個秀才相公。有人卻說毒手藥王是個滿臉橫肉的矮胖子,就像是個殺豬的屠夫。又有人說,這藥王是個老和尚,老得快一百歲了。”他頓了一頓,說道:“還有人說,這藥王竟然是個女人,是個跛腳駝背的女人。」

 

東隆曦聽完一顆心不由得直沉下去,雖然這毒手藥王聽來讓人不寒而慄,但為了師父總是得走一遭的,可是卻連人也不知道哪裡找去。

胡斐看了看東隆曦,道:「東兄弟,我們就走一趟白馬寺吧。」

東隆曦:「胡大哥……此行兇險非常……你實在不用淌這渾水。」

胡斐堅定的道:「姑且不論他是不是我的殺父仇人,這樣一位鼎鼎大名嫉惡如仇的大俠,就值得我為他走一趟白馬寺尋求解藥。其他的事,等治好他的雙眼再說吧。」

東隆曦露出敬佩的眼神,微微一笑,道:「好!」

又想起此次如果不是自己決定帶胡大哥回來,師父很可能不能全身而退,冥冥之中好似有些東西牽引著胡大哥與師父兩人,或許………兩人之間的仇怨有其他的排解辦法。

 

 

 

 

 

 

二十八.

東隆曦跟胡斐日夜趕路,過了兩天終於抵達白馬寺,兩人先到客棧打尖休息睡了一覺,起來後兩人又到了食堂用膳,兩人邊吃邊討論尋找毒手藥王的事情,胡斐經過了與苗人鳳的會面之後,不由得對養育自己長大的平四叔的話懷疑起來,會不會平四叔誤會了苗人鳳,心裡不由得對苗人鳳的仇恨之心大減,心情也跟著輕鬆了不少。

 

兩人吃完飯後,向鎮裡的人打聽毒手藥王的居所,鎮裡人們一聽到毒手藥王紛紛走避,看來毒手藥王在白馬寺居民眼中也是猶如瘟神般的存在,突然有形貌俊雅高高瘦瘦的中年書生叫住了東胡兩人,說了毒手藥王居住在藥王莊,並用手指了指方向,東隆曦待要向書生道謝,書生已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

 

東隆曦道:「胡大哥,我們這便上藥王莊去嗎?」

胡斐正在瞧著兩旁的店鋪,沉吟片刻,笑了一笑,道:「東兄弟,你的配劍給我。」

東隆曦雖然不懂胡斐的用意,但猜到他應該是想到了什麼辦法,毫不猶豫地將配劍交給了他。

胡斐接過配劍,心想:「東兄弟對我真是推心置腹,毫不猶豫的就將防身兵器交給了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的情誼在我跟苗人鳳決戰之後會有怎麼樣的改變。」

 

胡斐道:「跟我來。」隨即走向路旁的一間藥鋪,東隆曦一臉狐疑地跟在胡斐後面進了藥鋪。

胡斐進鋪之後朝掌櫃點了點頭,說道:「勞駕!我們二人到藥王莊去拜訪莊主,不便攜帶兵器,想在寶號寄放一下,回頭來拿。」掌櫃聞言臉露詫異,問道:「你們要去藥王莊?」

胡斐點了點頭,將東隆曦的配劍與自己的單刀一併放在櫃檯之上,不回話的出了店鋪。

東隆曦出了藥鋪後興奮地向胡斐道:「胡大哥,你這手可真漂亮。」

東隆曦知道了胡斐的用意,原來胡斐猜想鎮上藥鋪店多少會與毒手藥王有些關聯,所以才用這個方式傳訊給毒手藥王,讓他知道自己跟東隆曦兩人並沒有惡意。

 

東胡兩人沿著先前中年書生所指引的方向而去,突然看見旁邊那位幫兩人指路的中年書生正在旁邊一座小山坡上采藥,東隆曦尋思:「難道這位書生就是毒手藥王?」與胡斐對視一眼,接著上前恭恭敬敬的一揖,朗聲說道:「請問相公,藥王莊怎麼走?晚輩二人要拜見莊主,有事相求。」

那書生卻似沒聽見一般對兩人瞧也不瞧,繼續采藥。東隆曦又問了幾次,那人依然頭也不回。胡斐向東隆曦使個眼色,兩人又繼續往前走,東隆曦悄聲問道:「如果此人就是藥王怎辦?」

胡斐道:「我也有此感覺,現下我們只能先找到藥王莊了。」

 

兩人又走了曲曲折折一大段路,離路旁不遠處有一個大花圃,一個身穿青布衫子的村女彎著腰在整理花草。

    胡斐見花圃之後有三間茅舍,放眼遠望,四下別無人煙,於是上前幾步,向那村女作了一揖,問道:「請問姑娘,上藥王莊走哪一條路?」那村女抬起頭來看了兩人一眼,兩人同時心中一怔:「這個鄉下姑娘容貌平平,肌膚枯黃,臉有菜色,似乎終年吃不飽飯似的,頭髮也是又黃又稀,雙肩如削,身材瘦小,顯是窮村貧女,自幼便少了滋養。她相貌似乎已有十六七歲,身形卻如是個十四五歲的幼女。但一雙眼睛卻如此明亮。」那村女聞言低下了頭,冷冷的道:「不知道!」又自顧自的拔草。

    兩人只得繼續前行,經過時東隆曦又特別向那村女誠摯地說了一聲感謝,那村女抬起頭來似笑非笑的回道:「你謝我什麼?」

東隆曦道:「沒謝什麼?我只希望自己對待任何的人、事、物都能做到心存感激,就算今天姑娘你知道藥王莊在哪,我們也不能認為你理所當然的就必須告知我們。」

    那村女聽得東隆曦的一番言論不由得沉思起來,突然向兩人道:「你們上藥王莊幹什麼?」

    東隆曦答道:「敝師給毒藥傷了眼睛,我們特地來求藥王賜些解藥。」那村女道:「你認得藥王麼?」東隆曦搖頭說道:“我們只聞其名,從來沒見過他老人家。」那村女慢慢站直了身子,向兩人打量了幾眼,問道:「你怎知他肯給解藥?」

    東隆曦答道:「這事原本難說。」心中忽然一動:「這位姑娘住在這裡,聽她的語意應該多少與藥王有些關係。」說道:「請姑娘指點迷津。」

 

那村女自頭至腳地向兩人打量一遍,並不答話,指著花圃中的一對糞桶,道:「你們到那邊糞池去裝小半桶糞,到溪里加滿清水,給我把這塊花澆一澆。」

 

 

 

 

 

 

二十九.

兩人對視一眼同感錯愕,東隆曦轉念一想:「想來這裡離藥王莊已經不遠,這姑娘突然雖然冒出這麼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但很可能是藉此舉動來提點我們。」胡斐卻想:「這姑娘生得瘦弱,要挑這兩大桶糞當真不易。我是一身力氣的男子漢,便幫她挑一擔糞又有何妨?」

 

兩人雖轉著不一樣的念頭,但卻同樣的一起拿起糞桶,兩人對視一笑,一同到糞池裝糞,兩人哪裡做過這等穢臭之事,聞著糞桶裡傳來的陣陣惡臭,又看著對方各自尷尬的表情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兩人又到溪裡裝了清水,小心翼翼的挑著糞桶回到花圃。

 

    那村女又露出似笑非笑的眼神道:「沒看過有人挑糞挑的這麼開心的,很好玩是不是?好啦,等下澆的時候糞水別碰到花瓣葉子。」

    東隆曦跟胡斐齊聲應道:「是!」說完又是不禁地露出笑容。那些花朵色座深藍,形狀也頗為特別,隱隱透出淡淡幽香,兩人看到這麼漂亮的藍色花朵,更是小心翼翼的澆花,不敢讓花朵葉子沾上半點糞水的穢物。

    胡斐說道:「這些花真是好看!」

那村女看著兩人幫自己挑糞澆花,挑糞居然也似挑的這般開心,那村女畢竟年紀不大,看著兩人少年心性,距離感也不禁大為拉近。

 

    兩人不一會兒澆完花,便要繼續上路,那村女道:「你說這花好看,就送你們兩棵。」胡斐接過,拿了一朵給東隆曦。那村女續道:「你們要去藥王莊,還是向東北方去的好。」

    胡斐回道:「謝姑娘指點。」東隆曦也朝村女點了點頭,兩人便繼續上路。

走了一段路,東隆曦道:「胡大哥,看來還有別的路徑能通往藥王莊,但那姑娘對我們說要去藥王莊還是朝東北方去的好,看來確是有心指點我們。」胡斐聞言也點了點頭。

 

   兩人又走了七、八裡路,前面一片湖水,湖水旁有一條小路,兩人繞著湖畔走向湖邊那條小路,突然看見兩個人俯身湖邊,似在喝水。東隆曦正要詢問,卻見兩人一動不動,胡斐伸手一扳其中一人肩頭,那人仰天翻倒,只見那人兩眼翻白,早已死去多時,臉上滿是黑點,肌肉扭曲,甚是恐怖。在看另一人也是如此,見兩人身上都帶著兵刃,東隆曦道:「看來是來找藥王尋仇的,還沒見到藥王就已被毒死在此。」看著兩人死狀,東隆曦跟胡斐心中都不禁冒出一絲寒意。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這時天色漸黑,只見路旁草木稀疏,越是前行,草木越少,到後來地下光溜溜的一片,竟是寸草不生,大樹小樹更沒一棵。胡斐道:「以此地的狀況來看,想來我們離藥王莊不遠了。」東隆曦點了點頭,兩人越接近藥王莊越能感受到心中的驚懼。

 

    再行不久,遠遠望見一座房屋。走到近處,只見屋子的模樣極是古怪,便似是一座大墳模樣,無門無窗,黑黝黝的甚是陰森可怖。兩人均想:「瞧這屋子的模樣,那自然是藥王莊了。」離屋數丈,有一排矮矮的小樹環屋而生,樹葉便似秋日楓葉一般,殷紅如血,在暮色之中,令人瞧著不寒而慄。

 

    東隆曦強忍心中驚懼,朗聲道:「遼東胡斐,晚輩東隆曦,特來向藥王前輩請安。」過了半響,東隆曦提高音量又說了一次,但屋中依舊毫無動靜。東隆曦道:「胡大哥,怎麼辦?強闖嗎?」雖然藥王名頭甚大,但想起師父的雙眼總不能就這麼空手而回。胡斐點了點頭,兩人同時施展輕功躍過樹叢,在經過樹叢頂上時,只覺奇香刺鼻,中人欲嘔,兩人一陣頭暈目眩,知道已中了毒。兩人幾乎站不住腳,一低頭,鼻中忽然聞到一陣淡淡清香,兩人精神為之一振,頭腦本來昏昏沉沉,一聞到這香氣,立時清明。略略彎腰,香氣更濃,原來這香氣是從那村女所贈的藍花上發出。兩人均想:「看來這藍花有解毒功效。」

 

    胡斐叫道:「藥王前輩,可肯賜見一面嗎?」圓屋中卻無回應,兩人大著膽子靠近圓屋,發現這圓屋非但沒有門窗連小孔隙縫也沒看見,難道這屋子沒人居住,否則怎麼不悶死?

東隆曦道:「胡大哥,這地方恐怖的很,爾且我們也找不到能進入屋子的方法,要不回去找剛剛那姑娘,她的藍花有辦法解這地方散發出來的毒氣,也許有辦法醫治我師父的眼睛。」胡斐道:「我也這麼想,希望她有辦法吧。」兩人於是快步離開了藥王莊

   

    兩人連忙趕路,終於回到那村女的花圃前面時,天已經黑了,花圃中的藍花香氣馥鬱,兩人一聞之下,精神一振,大感愉適。

東隆曦道:「胡大哥,不知怎麼的,我一直覺得這姑娘有辦法醫治我師父的雙眼。」

胡斐道:「這姑娘行事出人意表,但事實證明她並沒有存著害我們之心,剛才我們也因為有了她相贈的藍花才免於中毒。」

 

 

 

 

 

三十.

    只見茅屋中的窗戶透出燈光,兩人正要上前敲門,呀的一聲,柴扉打開,那村女開門出來,說道:「請進來吧!只是鄉下沒什麼款待,粗茶淡飯,怠慢了貴客。」胡斐聽她出言不俗,忙抱拳道:「深夜叨擾,很是過意不去。」那村女微微一笑,閃身門旁,讓兩人進屋。

    那村女道:「兩位爺請坐。」說著到廚下拿出兩副碗筷,跟著托出三菜一湯,兩大碗熱氣騰騰的白米飯。三碗菜是煎豆腐、鮮筍炒豆芽、草菇煮白菜,那湯則是鹹菜豆瓣湯。雖是素菜,卻也香氣撲鼻。

 

    兩人早就餓了,道了聲多謝之後,便拿起碗筷吃了起來,東隆曦邊吃邊想這姑娘看來早就知道我們這一趟會碰一鼻子灰回來,看她態度也許本就肯出手相幫,爾且以她剛剛對我們的提點,處處透漏出高深莫測的手段,想來也許本事頗大,等等定要求他醫治師父眼睛想了想覺得有些安心,心一定,越發覺得口中的菜肴美味,不禁狼吞虎嚥起來。

   

    胡斐也覺得那姑娘如要害他們那也不必下什麼手,只需不送藍花給他們,藥王莊的圓屋旁自然就多了兩具屍體。但看了東隆曦的吃相也不禁哈哈一笑。村女看兩人狼吞虎嚥,吃了一碗又一碗,不由得眉梢眼角之間頗露喜色。兩人吃飽之後那村女又倒了兩杯茶水來,道:「兩位請用茶。」只見那杯中茶水碧綠清澈,東隆曦看了之後不禁想這茶色倒像我印象中的抹茶,不知道口味跟抹茶像不像,兩人拿起杯子慢慢啜飲,那茶茶味特別清香比抹茶多了一些恬淡的香氣,但少了一分抹茶的濃鬱,喝完甚是解渴。

    待兩人喝完茶那村女忙著收拾碗筷菜盤,兩人見狀也一起幫忙,胡斐見水缸中水只剩一小半缸,拿了水桶到門外小溪中挑了兩大桶,將水缸裝滿。兩人幫著收拾完畢,那村女道:「鄉下人家,沒待客的地方,只好委屈兩位,胡亂在長凳上睡一晚吧!」胡斐道:「姑娘不用客氣!」只見她走進內室,輕輕將房門關上,卻沒聽見落閂之聲。

   

    睡至半夜,忽聽得馬蹄聲、羊咩聲、狼嗥聲吵成一片,一騎快馬急馳,竟是直奔這茅屋而來。兩人面面相覷,一時都搞不清楚是什麼狀況,忽然聽那村女口氣嚴厲地叫道:「是孟家的人嗎?半夜三更來這裡幹什麼?」兩人忙到窗戶邊查看屋外情況,星光下只見一個灰衣漢子騎在馬上,已沖到了茅屋之前,馬後塵土飛揚,叫聲大作,跟著十幾頭餓狼。瞧這情勢,似乎那人途中遇到餓狼襲擊,縱馬奔逃,但再一看,只見馬後拖著白白的一團東西,原來是只活羊。只見那人縱馬馳入花圃,直奔到東首,圈轉馬頭,又向西馳來,一群餓狼在後追叫,這麼一來一去,登時將花圃踐踏得不成模樣。這漢子的坐騎甚是駿良,他騎術又精,來回沖了幾次,餓狼始終咬不到活羊。

    東隆曦省悟,知道這人是驅狼群來踩壞花圃中的藍花,雙足一點翻身出屋,卻見胡斐也同時翻身出來,兩人都是同樣的心思,要驅走狼群讓花圃免至於被破壞殆盡。忽聽那人“哎喲!”一聲叫,縱馬向北疾馳而去,那活羊卻留在花圃之中。群狼撲上去搶咬撕奪,更將花圃蹂躪得狼藉不堪。

    兩人拾起地上石子像狼群投擲而去,狼群吃痛,轉眼間逃了一乾二淨。胡斐躍下屋來,連稱:「可惜,可惜!」心想那村女辛勤鋤花拔草,將這片藍花培植得大是可觀,現下頃刻之間盡歸毀敗,一定惱怒異常。哪知村女對藍花被毀之事一句不提,只笑吟吟地道:「多謝兩位援手了。」胡斐道:「說來慚愧!都怪我見機不早,出手太遲,倘若早將那惡漢在花圃外打下馬來,這片花卉還能保全。」

 

    那村女微微一笑,道:「藍花就算不給惡狼踏壞,過幾天也會自行萎謝。只不過遲早之間,那也算不了什麼。」胡斐一怔,心想:「這姑娘吐屬不凡,言語之間似含玄機。」說道:「在府上吵擾,卻還沒請教姑娘尊姓。」那村女微一沉吟,道:「我姓程,但在旁人跟前,你別提起我的姓氏。」這三句話說得甚是親切,似乎已將胡斐當作是自己人看待。胡斐很是高興,道:「那我叫你什麼?」

    那村女道:「你這人很好,我便索性連名字也都跟你說了。我叫程靈素,‘靈樞’的‘靈’,‘素問’的‘素’。”胡斐不知“靈樞”和“素問”乃是中國兩大醫經,只覺得這兩個字很是雅致,不像農村女子的名字,這時已知她決不是尋常鄉下姑娘,也不以為異,笑道:「那我便叫你‘靈姑娘’,別人聽來,只當我叫你‘林姑娘’呢。」程靈素嫣然一笑,道:「你總有法兒討我歡喜。」胡斐心中微微一動,覺得她相貌雖然並不甚美,但這麼一言一笑,卻自有一股嫵媚的風致。

    東隆曦在旁看著兩人有點類似於打情罵俏的舉動,尤其程靈素更是全然當作自己不在旁一樣,雖然暗暗好笑但臉上卻裝作沒事情發生一樣。心想:「胡大哥啊胡大哥,你果然英雄蓋世,人說女孩子都喜歡有本事有氣概的男子,才不過相處不到半天的時間,人家姑娘可是已經對你芳心暗許了,果然厲害。」一邊想一邊伸手摀住了嘴,怕不自覺上揚的嘴角被兩人看見。

    程靈素髮現了東隆曦尷尬的表情,猜到了他在想什麼,登時臉頰飛起兩片紅霞,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嗎?」東隆曦沒料到程靈素也有如此女孩子家的一面,看著程靈素有點害羞的逼問,也有點看傻了眼,一回神,似笑非笑的答道:「想不到靈姑娘連人家心裡想什麼也猜的到,佩服啊佩服。」其中那靈姑娘三字更是特別提高了音量。

    程靈素有點窘迫的道:「你你這人」接著就轉身往茅屋走去,走了幾步突然回頭向胡斐道:「等等我要去瞧幾個人,你同不同我去?」胡斐想了想,答道:「我自然去。」東隆曦裝作小心翼翼的道:「靈姑娘,我也去成嗎?」程靈素嫣然一笑,道:「行啊,不過你們可得聽話啊。」說完逕自走回茅屋。

 

 

 

 

三十一.

    過了片刻程靈素換了一套衣裳出來,對著東胡二人道:「我先跟你們約法三章。第一,你們今晚不許跟人說話……」胡斐道:「好,我扮啞子便是。」程靈素笑道:「那到不用,跟我說話當然可以。第二,不能跟人動武。第三,不能離開我三步之外。」東隆曦不答話一直靜靜地聽著,聽到那句跟我說話當然可以時,的一聲差點笑出來急忙忍住,程靈素這次卻不害羞,兩隻眼睛直瞧著東隆曦,似在說著再笑嘛,待會你就知道厲害,東隆曦給她瞧得心底發毛,乾笑了幾聲。

    程靈素挑上身旁準備的兩隻竹籮後帶著兩人上路,籮上用蓋蓋著,不知裡面放著些什麼,看她的模樣,挑得頗為吃力。

胡斐道:“我來挑!”將扁擔接了過來,一放上肩頭,幾有一百二三十斤。兩隻竹籮輕重懸殊,一隻甚重,一隻卻是極輕,挑來頗不方便。東隆曦走在胡斐旁邊,向程靈素問道:「靈姑娘,你有辦法解斷腸草的毒性嗎?」程靈素道:「難說。」

東隆曦聽她說了這兩個字之後就沒下文,猜想也許斷腸草毒性猛烈,她也必須看到患者才能判斷能不能醫治,不管如何定要商請她回去看看師父的眼睛。

 

    胡斐也問道:「靈姑娘,我也問你一件事,剛才我們要去藥王莊,你說還是向東北方去的好,為什麼啊?」程靈素又道:「白天我要你們澆花,一來是試試你們,二來是要你們耽擱些時光,後來再叫你們往東北繞道多走了二十幾裡,也是為了要你們多耗時刻,這樣便能在天黑之後再到藥王莊外。只因藥王莊外所種的血矮栗,一到天黑,毒性便小,我給你們的藍花才克得它住。」

 

    東隆曦跟胡斐聽了心中佩服不已,想不到用毒使藥,竟有這許多學問,這個貌不驚人的小姑娘用心深至,更非常人所及,胡斐當下說到在洞庭湖見到的兩名死者。程靈素聽說兩名死者臉上滿是黑點,肌肉扭曲,哼了一聲,道:「這種鬼蝙蝠的毒無藥可治。他們什麼也不顧了。」胡斐心道:「‘鬼蝙蝠’是什麼毒,她說了我也不懂。反正一意聽她吩咐行事便了,多說多問,徒然顯得自己一無是處。」於是不再詢問,跟在她身後一路向東。

     又走了五六裡路,進了一座黑黝黝的樹林。程靈素低聲道:“到了。他們還沒來,咱們在這樹林子中等候,你把這只竹籮放在那株樹下。”說著向一株大樹一指。胡斐依言提了那只份量甚重的竹籮過去放好。程靈素走到離大樹八九丈處的一叢長草之旁,道:“這一隻竹籮給我提過來。”隨即撥開長草,鑽進了草叢之中。

    兩人也不問誰還沒來,等候什麼,記著不離開她三步的約言,便提了另一隻竹籮,也鑽進草叢,挨在她的身旁。程靈素遞給兩人一粒藥丸,低聲道:“含在口裡,別吞下!”兩人看也不看便放入嘴中,但覺味道極苦。

    忽然程靈素伸手拉了胡斐的衣角,向前一指。兩人順著她手指瞧去,只見遠處一盞燈籠,正在漸漸移近。本來燈籠的火光必是暗紅之色,但這盞燈籠發出的卻是碧油油的綠光。

    燈籠來得甚快,不多時已到身前十餘丈外,燈下瞧得明白,提燈的是個駝背女子,走起路來左高右低,看來右腳是跛的。她身後緊隨著一個漢子,身材魁梧,腰間插著明晃晃的一把尖刀。

    東隆曦想起從胡斐那聽來的傳言,有人說毒手藥王是個屠夫模樣的大漢,又有人說藥王是個又駝又跛的女子。那麼這兩人之中,很可能有一個就是藥王。

    那一男一女越走越近。只見那女子容貌甚是文秀,雖然身有殘疾,仍可說得上是個美女,那大漢卻是滿臉橫肉,形相兇狠。兩人都是四十來歲年紀。東隆曦跟胡斐兩人一身武功,便是遇到江湖上最厲害的巨寇大賊環攻,也是無所畏懼,但這時卻不由自主的心中怦怦亂跳,自覺武功有時而窮,對付這種人,武功未必便能管用。

    那兩人走到胡斐身前七八丈處,忽然折而向左,又走了十餘丈,站定身子。那大漢朗聲叫道:「慕容師兄,我夫婦依約前來,便請露面相見吧!」東隆曦跟胡斐對視一眼,均感不明所以,均朝程靈素望去,只見程靈素凝神看著眼前的動靜。

    過了片刻,那駝背女子細聲細氣地道:「慕容師兄既然不肯現身,我夫婦迫得無禮了。」只見那女子從懷中取出一束草來,伸到燈籠中去點燃了,立時發出一股濃煙。過不多時,林中便白霧彌漫,煙霧之中微有檀香氣息,倒也並不難聞。東胡二人知道這股煙霧定然厲害,但自己卻也不感到有何不適,想必是口中含了藥丸之功,均轉頭向程靈素望了一眼。轉眼間那煙霧越來越濃,突然大樹下的竹籮中有人大聲打了個噴嚏。

    東隆曦跟胡斐均想:「怎麼竹籮中有人?」只聽竹籮中那人又連打幾個噴嚏,籮蓋掀開,躍了出來。但見他長袍儒巾,正是日間所見在小山上采藥的那個中年書生。

    這時他衣衫淩亂,頭巾歪斜,神情甚是狼狽,已沒半點日間所見的儒雅神態,一見到那男女二人,怒聲喝道:「好啊,姜師弟、薛師妹。你們下手越來越陰毒了。」

    那夫婦倆見他這般模樣,也似頗出意料之外。那大漢冷笑說道:「還說我們下了陰毒?你躲在竹籮之中,誰又料得到了?慕容師兄……」他話未說完,那中年書生嗅了幾下,神色大變,急從懷中摸出一枚藥丸,放入口中。

那駝背女子將散發濃煙的草藥一足踏滅,放回懷中,說道:「大師兄,來不及啦,來不及啦!」

    那中年書生臉如土色,頹然坐在地下,過了半晌,說道:「好,算我栽了。」

    那大漢從懷中摸出一個青色瓷瓶,舉在手裡,道:「解藥便在這裡。你師侄中了你的毒手,得拿解藥來換」那中年書生道:「胡說八道!你們說是小鐵哥麼?我幾年沒見他了,下什麼毒手?」那駝背女子道:「你約我們到這裡,只是要說這句話麼」”轉頭向那大漢說道:「鐵山,咱們走吧。」說著掉頭便走。那大漢尚有猶豫,道:「小鐵……」那女子道:「他恨咱們入骨,寧可自己送了性命,也決不肯饒過小鐵。這些年來,難道你還想不通?」那大漢想走又不肯走,說道:“大師兄,咱們多年以前的怨恨,到這時何必再放在心上?小弟奉勸一句,還是交換解藥,把這個結子也同時解開了吧!」這幾句話說得甚是誠懇。

    那中年書生問道:「薛師妹,小鐵中了什麼毒?」那女子冷笑一聲,並不回答。那大漢道:「大師兄,到這地步,也不用假惺惺了。小弟恭賀你種成了七心海棠……」那老者大聲道:「誰種成了七心海棠?難道小鐵中的是七心海棠之毒?我沒有啊,我沒有」他說這幾句話時神情惶急,恐懼之意見於顏色。

    兩夫婦對望了一眼,心中均想:「難道他假裝得這般像?」

    那女子道:「好,慕容師兄,廢話少說。你約我們到這裡來相會,有什麼吩咐?」那中年書生搔頭道:「我沒有約啊是你們把我搬到這裡來,怎麼反說是我相約?」說到這裡,又氣又愧,突然飛起一腿,將竹籮踢出了六七丈外。

    那女子冷冷地道:「難道這封信也不是你寫的?師兄的字跡,我生平瞧得也不算少了。”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張紙箋,左手一揚,那紙箋便向中年書生飛了過去。那中年書生伸手欲接,突然縮手,跟著一掌發出。掌風將那紙箋在空中擋了一擋,左手中指一彈,發出了一枚暗器。這暗器是一枚長約三寸的透骨釘,射向紙箋,拍的一聲,將紙箋釘在樹上。

    兩人看著眼前景況均暗自寒心:「跟這些人打交道,對方說一句話,噴一口氣,都要提防他下毒。這中年書生不敢用手去接箋,自是怕箋上有毒了。」只見駝背女子提高燈籠。火光照耀紙箋,白紙上兩行大字,胡斐雖在遠處,也看得清楚,見紙上寫著道:「姜薛兩位:三更後請赴黑虎林,有事相商,知名不具。」

    那兩行字筆致枯瘦,卻頗挺拔,字如其人,和那中年書生的身形隱隱然有相類之處。

    那中年書生“咦”的一聲,似乎甚是詫異。

    那大漢問道:「大師兄,有什麼不對了?」那老者冷冷地道:「這信不是我寫的。」此言一出,夫婦兩人對望了一眼。那駝背女子冷笑了一聲,顯是不相信他的說話。那中年書生道:“信上的筆跡,倒真和我的書法甚是相像,這可奇了。”他伸左手摸了摸頦下鬍鬚,勃然怒道:「你們把我裝在竹籮之中,抬到這裡,到底幹什麼來啦?」那女子道:「小鐵中了七心海棠之毒,你到底給治呢,還是不給治?」那中年書生道:“你可瞧的真切?當真是七心……七心海棠麼?」說到“七心海棠”四字時聲音微顫,語音中流露了強烈的恐懼之意。

    東隆曦聽到這裡,終於漸漸明白,有一個人從中撥弄眼前這三人,以致讓這三人都認為是對方欲對自己不利。爾且從中撥弄之人很可能就是身旁這位靈姑娘。 他不自禁地轉頭向身旁程靈素望了一眼,但見她一雙朗若明星的大眼在黑暗中炯炯發光。難道這個面黃肌瘦的小姑娘竟有這般能耐?這可太也令人難以相信!

 

 

 

 

 

 

三十二.

    突然猛聽得一聲大喝,聲音嗚嗚,極是怪異,只見那中年書生和那對夫婦已欺近在一起,各自蹲著身子,雙手向前平推,六掌相接,口中齊聲“嗚嗚”而呼。中年書生喝聲峻厲,大漢喝聲粗猛,那駝背女子的喝聲卻高而尖銳。

    三人的喝聲都是一般漫長,連續不斷。突然之間,喝聲齊止,只見那中年疏縱身後躍,寒光一閃,發出一枚透骨釘,將燈籠打滅,跟著那大漢大叫一聲:“啊喲!”顯是中了中年書生的暗算,身上受傷。

    這時林中黑漆一團,只覺四下裡處處都是危機,胡斐順手拉著程靈素的手向後一扯,自己已擋在她的身前。這一擋他實是未經思索,只覺兇險迫近,非盡力保護這個弱女子不可,至於憑他之力是否保護得了,卻絕未想到。

    那大漢叫了這一下之後,立即寂然無聲,樹林中雖然共有六人,竟是沒半點聲息。

    忽然之間,一隻軟軟的小手伸了過來,握住了胡斐粗大的手掌。

    胡斐身子一顫,隨即知道這是程靈素的手,只覺柔嫩纖細,倒像十一二歲女童的手掌一般。

    在一片寂靜之中,眼前忽地升起兩股嫋嫋的煙霧,一白一灰,兩股煙像兩條活蛇一般,自兩旁向中央遊去,互相撞擊。同時嗤嗤的輕響不絕,隱約見到左右各有一點火星。一點火星之後是那個中年書生,另一點火星之後是那駝背女子。兩人各自蹲著身子,用力鼓氣將煙霧向對方吹去,自是點燃了草藥,發出毒煙,要令對方中毒。

    兩人吹了好一會,林中煙霧彌漫,越來越濃。突然之間,那中年書生“咦”的一聲,抬頭瞧著先前釘在大樹上的那張紙箋。

    只見那紙箋微微搖晃,上面發出閃閃光芒,竟是寫著發光的幾行字。那夫婦二人也大是驚奇,轉頭瞧去,只見那幾行字寫道:“字諭慕容景嶽、薑鐵山、薛鵲三徒知悉:爾等互相殘害,不念師門之誼,餘甚厭之,宜即盡釋前愆,繼餘遺志,是所至囑。餘臨終之情,素徒當為詳告也。僧無嗔絕筆。”

    那老者和女子齊聲驚呼:「師父死了麼?程師妹,你在哪裡?」

    程靈素輕輕掙脫了胡斐的手,從懷裡取出一根蠟燭,晃火折點燃了,緩步走出。

    老者慕容景岳、駝背女子薛鵲都是臉色大變,厲聲道:「師父的‘藥王神篇’呢?是你收著麼?」程靈素冷笑道:「慕容師兄,薛師姊,師父教養你們一生,恩德如山,你們不關懷他老人家生死,卻只問他的遺物,未免太過無情。姜師兄,你怎麼說?」

    那大漢薑鐵山受傷後倒在地下,聽程靈素問及,抬起頭來,怒道:「小鐵之傷,定是你下的毒手,這裡一切,也必是你這丫頭從中搗鬼!快將‘藥王神篇’交出來!」程靈素凝目不語。慕容景嶽喝道:「師父偏心,定是交了給你!」薛鵲道:「小師妹,你將神篇取出來,大夥兒一同觀看吧。」口吻中誘騙之意再也明白不過。

    程靈素說道:「不錯,師父的‘藥王神篇’確是傳了給我。」

    她頓了一頓,從懷中又取出一張紙箋,說道:「這是師父寫給我的諭字,三位請看。」說著交給薛鵲。薛鵲伸手待接,薑鐵山喝道:「師妹,小心!」薛鵲猛地省悟,退後了一步,向身前的一棵大樹一指。

    程靈素歎了口氣,在頭髮上拔下一枚銀簪,插在箋上,手一揚,連簪帶箋飛射出去,釘在樹上。

    東隆曦跟胡斐見她這一下出手,功夫甚是不弱,均想:「真想不到這麼一個瘦弱幼女,竟會跟這三人是同門的師兄妹。」眼望紙箋,借著她手中蠟燭的亮光,見箋上寫道:「字諭靈素知悉:餘死之後,爾即傳告師兄師姊。三人中若有念及老僧者,爾以藥王神篇示之。無悲慟思念之情者,恩義已絕,非我徒矣。切切此囑。僧無嗔絕筆。」

    慕容景嶽、薑鐵山、薛鵲三人看了這張諭字,面面相覷,均思自己只關念著師父的遺物,對師父因何去世固然不問一句,更無半分哀痛悲傷之意。三人只呆了一瞬之間,突然大叫一聲,同時發難,齊向程靈素撲來。

    胡斐叫道:「靈姑娘小心!」飛縱而出,眼見薛鵲的雙掌已拍到程靈素面前,忙運掌力向前擊出,單掌對雙掌,騰的一聲,將薛鵲震出二丈以外,右掌隨即回轉,一勾一帶,刁住薑鐵山的手腕,借勢一拋,薑鐵山一個肥大的身軀直飛了出去,擲得比薛鵲更遠,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下。

    原來這兩人雖然擅於下毒,武功卻非一流高手!

    他回過身來,待要對付慕容景嶽,只見他晃了兩晃,忽地一交跌倒,俯在地下,再也站不起來。

    薛鵲氣喘吁吁地道:「小師妹,你伏下好厲害的幫手啊,這小夥子是誰?」

 

    胡斐介面道:「我姓胡名斐,賢夫婦有事儘管找我便是……」程靈素頓足道:「你還說些什麼?」

    東隆曦見到胡斐出手已知要糟,心想:「現下不只拳打腳踢不只,還自報姓名。胡大哥,咱們跟靈姑娘的約法三章可通通被你毀啦。人家靈姑娘既然來此就代表她做好了準備,她三名師兄姊的突襲只怕也早在她的料想之中,你看那位中年書生不就連碰都沒碰到靈姑娘就這麼倒了下去。唉唉,看來什麼大英雄大豪傑的遇到突發狀況總是要腦門上沖,我還是不當為妙。」轉念又想:「靈姑娘待胡大哥與別人特別不同,也許也不是真的生氣。」

    胡斐一怔,只見薑鐵山慢慢站起身來,夫婦倆向胡斐狠狠望了一眼,相互持扶,跌跌撞撞地出了樹林。

 

 

 

 

 

 

三十三.

    程靈素吹滅了蠟燭,放入懷中,一聲不響。胡斐道:「靈姑娘,你這慕容師兄怎麼了?」程靈素“嘿”的一聲,並不回答。過了半晌,胡斐又問一句,程靈素又是“哼”的一下。東隆曦在旁瞧著不敢搭話,只對著胡斐偷偷的使了個眼色。

   

    胡斐一怔,這才想起,她和自己約法三章,自己可一條也沒遵守:「她要我不跟旁人說話,我不但說話,還自報姓名。她要我不許動武,我卻連打兩人。她叫我不得離開她身子三步,咳,我離開她十步也不止了……」越想越是歉然,道:「真對不起,只因為我見這三人很是兇狠,只怕傷到了你,心中著急,所以什麼都忘了。」東隆曦在旁聽到這句話,心中不禁又稱許又佩服,心想胡大哥,你這話可比什麼甜言蜜語更有用啊。

    程靈素“嗤”的一笑,語音突轉柔和,道:「那你全是為了我啦!自己忘得乾乾淨淨,卻把錯處都推在旁人身上,好不害臊!胡大哥,你為什麼要自報姓名?這對夫妻最會記恨,一找上了你,陰魂不散,難纏得緊。他們明打不過你,暗中下起毒來,千方百計,神出鬼沒,你這可是防不勝防。」

 

    胡斐只聽得心中發毛,心想她的話倒非張大其辭,但事已如此,怕也枉然。程靈素又問:「你幹麼把姓名說給他夫婦知道?」胡斐輕輕一笑,並不回答。程靈素道:「你打了他們二人,只怕他們找上我,是不是?你要把一切都攬在自己身上。胡大哥,你為什麼一直待我這樣好?」最後這兩句話說得甚是溫柔,胡斐在黑暗中雖瞧不見她的面容,但想來也必是神色柔和,當下也很誠懇的道:「你一直照顧我們二人,使我們避卻危難。將心比心,我自然當你是好朋友啦。」東隆曦也朝著程靈素大點其頭,道:「是啊!靈姑娘,我們都當你是好朋友的。」

 

    程靈素笑著朝東隆曦道:「你這招打蛇隨棍上用的時機倒不錯,整天油腔滑調沒半點正經。」東隆曦知道程靈素氣已消,爾且自己臉皮本來就甚厚,聽著這幾句消遣自己的話也不以為意,忙打哈哈過去。

    程靈素很是高興,對著胡斐笑道:「你真的把我當作好朋友麼?那麼我先救你一命再說。」胡斐吃了一驚,道:「什麼?」程靈素道:「得點個火,那燈籠呢?」俯身去摸薛鵲丟下的那只燈籠,但在黑暗之中一時摸不到,不知她是丟在哪一處草叢之中。胡斐道:「你懷裡不是還有半截蠟燭麼?」程靈素笑道:「你要小命兒不要?這是用七心海棠做的蠟燭啊…嗯,嗯,在這兒了。」她在草叢中摸到了燈籠,晃火折點燃了,黑黝黝的森林之中,登時生起一團淡黃的光亮,將三人罩在燈籠光下。

    兩人想起薑鐵山夫婦和慕容景嶽接連幾次說起“七心海棠”四字,似乎那是一件極厲害的毒物,燈籠光下見慕容景嶽俯伏在地,一動也不動,似乎已然僵斃,心下登時省悟,說道:「若非我魯莽出手,那薑鐵山夫婦也給你制服了。」程靈素微微一笑,道:「你是為我的一份好心,胡大哥,我還是領你的情。」

 

    胡斐伸掌一看,不見有何異狀。程靈素道:「你在燈籠前照照。」胡斐伸掌到燈籠之前,只見掌心隱隱似有一層黑氣,心中一驚,道:「他……他們兩人練過毒砂掌麼?」程靈素淡淡地道:「毒手藥王的弟子,豈有不練毒砂掌之理?」

 

    胡斐道:「原來尊師無嗔大師,才是真正的毒手藥王。他老人家去世了麼?怎麼你這幾位師兄師姊如此無情無義?

    程靈素輕輕歎了口氣,到大樹上拔下銀簪和透骨釘,將師父的兩張字諭折好,放回懷中。這時第一張字諭上發光的字跡已隱沒不見,只露出“知名不具”所寫的那兩行黑字。

    東隆曦道:「靈姑娘,這字條是你寫的?」程靈素道:「是啊,師父那裡有我大師兄手抄的藥經。他的字我看得熟了。只是這幾行字學得不好,得其形而不能得其神。他的書法還要峻峭得多。」

    程靈素續道:「師父的手諭向來是用三煉礬水所寫,要在火上一烘,方始顯現,我又用虎骨的骨髓描了一遍,黑暗之中便發閃光了。你們瞧!”」說著熄了燈火,紙箋上果然現出她師父手諭閃光字跡,待得點亮燈籠,閃光之字隱沒,看到的只是程靈素所寫的短簡。這些詭異之事一件件的揭開,東隆曦跟胡斐恍然大悟,臉上流露出又明白了一件事的喜色。

    程靈素對胡斐笑道:「你中了毒砂掌,怎麼反而高興了?」胡斐笑道:「你答允救我一命的,有藥王的高足在此,我還擔心些什麼?」程靈素嫣然一笑,忽然鼓氣一吹,又將燈籠吹滅了,只聽她走到竹籮之旁,瑟瑟索索地發出一些輕微的響聲,不知她在竹籮中拿些什麼,過了一會,回來點燃了燈籠。

    兩人眼前突然一亮,見她已換上了一套白衫藍褲。程靈素笑道:「這衣衫上沒有毒粉了,免得你提心吊膽,唯恐一個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衣服。」胡斐歎了口氣,道:「你什麼都想到了。我年紀是活在狗身上的,有你十成中一成聰明,那便好了。」

    程靈素道:「我學了使用毒藥,整日便在思量打算,要怎麼下毒,旁人才不知覺,又要防人反來下毒,挖空心思,便想這種事兒。咳,哪及得上你心中海闊天空,自由自在?」說著輕輕歎了口氣,拉過胡斐的右手,用銀簪在他每根手指上刺了一個小孔,然後雙手兩根大拇指自他掌心向手指擠迫,小孔中流出的血液,帶有紫黑之色。她針刺的部位恰到好處,竟是不感痛楚,推擠黑血,手勢又極是靈巧,過不多時,出來的血液漸變鮮紅。

    這時伏在地下的慕容景嶽突然身子一動。東隆曦道:「靈姑娘,你大師兄醒啦!」程靈素道:「不會醒的,至少還有三個時辰。」胡斐道:「剛才我把他挑了來,這人就像死了一般,我一點也不知道。他僵是僵得到了家,我的傻可也傻得到了家。」程靈素微笑道:「你口口聲聲說自己傻,那才不叫傻呢。」

    隔了一會,東隆曦道:「你師兄姊他們老是問什麼‘藥王神篇’,那是一部藥書,是不是?」程靈素道:「是啊,這是我師父花了畢生心血所著的一部書。給你瞧瞧吧!」伸手入懷,取出一個小小包袱,打開外面的布包,裡面是一層油紙,油紙之內,才是一部六寸長、四寸寬的黃紙書。程靈素用銀簪挑開書頁,只見每一頁上都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蠅頭小楷,不言可知,這書每一頁上都染滿劇毒,無知之人隨手一翻,非倒大黴不可。

    兩人見了這部毒經心中發毛,似覺多瞧得幾眼,連眼睛也會中毒,不自禁地露出畏縮之意。程靈素將藥書包好,放回懷中,然後取出一個黃色小瓶,倒出一些紫色粉末,敷在胡斐手指的針孔上,在他手臂關節上推拿幾下,那些粉末竟從針孔中吸了進去。東隆曦雖然某些方面比起胡斐算得上是見多識廣,但看到這般的醫術也是瞠目結舌。

    胡斐喜道:「大國手,這般的神乎其技,我從未見過。」程靈素笑道:「那算什麼?你若見我師父給人開膛剖腹、接骨續肢的本事,那才叫神技呢。」胡斐悠然神往,道:「是啊,尊師雖然擅於使毒,但想來也必擅於治病救人,否則怎能稱得‘藥王’二字?」程靈素臉上現出喜容,道:“我師父若是聽到你這幾句話,他一定會喜歡你得緊,要說你是他的少年知己呢。咳,只可惜他老人家已不在了。”說著眼眶不自禁的紅了。

    程靈素道:“我師父生平收了四個徒兒,這四人給你一晚上都見到了。慕容景嶽是我大師兄,姜鐵山是二師兄,薛鵲是三師姊。師父本來不想再收徒兒了,但見我三位師兄師姊鬧得太不象話,只怕他百年之後無人制得他們,三人為非作歹,更要肆無忌憚,害人不淺,因此到得晚年,又收了我這個幼徒。”她頓了一頓,又道:“我這三個師兄師姊本性原來也不壞,只為三師姊嫁了二師兄,大師兄和他倆結下深仇,三個人誰也不肯干休,弄到後來竟然難以收拾。”

    胡斐點頭道:「你大師兄也想要娶你三師姊,是不是?」程靈素道:「這些事過去很久了,我也不大明白。只知道大師哥本來是有師嫂的,三師姊喜歡大師哥,便把師嫂毒死了。」東胡兩人一聽之下同時了一聲。

    程靈素又道:「大師哥一氣之下,給三師姊服了一種毒藥,害得她駝了背,跛了腳。二師哥暗中一直喜歡著三師姊,她雖然殘廢,卻並不嫌棄,便和她成了婚。也不知怎麼,他們成婚之後,大師哥卻又想念起三師姊的諸般好處來,竟然又去纏著她。我師父給他們三人弄得十分心煩,不管怎麼開導教訓,這三人反反復複,總是糾纏不清。倒是我二師哥為人比較正派,對妻子始終沒有二心。他們在這洞庭湖邊用生鐵鑄了這座藥王莊,莊外又種了血矮栗,原先本是為了防備大師哥糾纏,後來他夫婦倆在江湖上多結仇家,這藥王莊又成了他們避仇之處了。」

 

    程靈素道:「你們跟我來吧。」示意請胡斐把倒在地上的慕容景嶽放入竹籮一起帶上,接著領著兩人來到那藥王莊的圓屋前,叫道:「二師兄、三師姊我這便來救你們家小鐵來了。」不一會兩人帶著兒子從圓屋的後頭走了出來,東隆曦跟胡斐均暗暗詫異:「原來這屋子真有通道可以出來,怎麼我們倆剛剛找不到。」兩人又看了看那小鐵,認出是剛剛策馬引狼的那人。程靈素拿出解藥救醒了小鐵,又從懷中取出三束白色的幹草藥,道:「以後仇家再找上門來,這三束醍醐香用七心海棠煉製過,足以退敵,但不致殺人再增新仇。」薑鐵山聽到這裡,臉現喜色,說道:「小師妹,多謝你幫我想得周到。」

    程靈素躬身施禮,說道:「師哥師姊,小妹多有得罪,咱們後會有期。」 薑鐵山還了一揖,薛鵲只哼了一聲,卻不理會。程靈素也不以為意,向東胡兩人作個眼色,相偕出門。

    三人跨出大門,薑鐵山自後趕上,叫道:「小師妹!」程靈素回過頭來,見他臉上有為難之色,欲言又止,已知其意,問道:「二師哥有何吩咐?」薑鐵山道:「那三束醍醐香,須得有三個功力相若之人運氣施為,方能拒敵。小鐵功力尚淺,愚兄想請師妹……」說到這裡,雖極盼她留下相助,總覺說不出口,「想請師妹……」幾個字連說了幾遍,接不下話。

    程靈素指著門外的竹籮道:「大師哥便在這竹籮之中。小妹留下的海棠花粉,足夠替他解毒。二師哥何不乘機跟他修好言和,也可得一強助?」姜鐵山大喜,他一直為大師哥的糾纏不休而煩惱,想不到小師妹竟已安排了這個一舉兩得的妙計,既退強敵,又解了師兄弟間多年的嫌隙,忙連聲道謝,將竹籮提進門去。

 

 

 

 

 

 

三十四.

三人相偕回到程靈素的茅屋,東隆曦轉身恭敬的對著程靈素道:「靈姑娘,家師眼睛被斷腸草毒傷,懇請靈姑娘指點。」胡斐道:「靈姑娘,苗大俠傷勢不輕,能麻煩你跟我們走一遭嗎?」程靈素微笑對著胡斐道:「如你求我,我就去,只是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胡斐答道:「好,什麼事啊?」程靈素笑道:「這時還不知道,等我想到在跟你說,可不許耍賴。」胡斐笑道:「我賴了就是賊王八。」程靈素道:「我收拾些東西,咱們便走。」東隆曦大喜,也不介意程靈素當自己如空氣般。

 

    不久程靈素已從房中出來,背上負了一個小包,手中捧著一小盆花。這盆花的葉子也和尋常海棠無異,花瓣緊貼枝幹而生,花枝如鐵,花瓣上有七個小小的黃點。胡斐道:「這便是大名鼎鼎的七心海棠了?」程靈素捧著送到東胡兩人面前,兩人嚇了一跳,均不自禁地向後退了一步。程靈素噗哧一笑,道:「這花的根莖花葉,均是奇毒無比,但不加制煉,不會傷人。你們只要不去吃它,便死不了。」胡斐笑道:「你當我是牛羊麼,吃生草生花?」將那盆花接了過來。東隆曦轉頭偷偷做個鬼臉笑笑地向胡斐打個眼色,示意胡斐得捧好這盆花。

    

    三人來到白馬寺鎮上,向藥材鋪取回寄存的兵刃,當即上路趕返。隔天傍晚終於回到了苗人鳳住處。

    東隆曦高興地叫道:「師父,若蘭,我們回來了,我們請到一位大國手來醫治師父的眼睛。」東隆曦其實路上就曾問過程靈素有沒有把握能解,程靈素只說眼睛是人體中最柔嫩的部位,必須得看到人才能斷定。東隆曦此時這麼說,除了對程靈素的醫術大有信心之外,也希望能讓師父、若蘭感染自己的喜悅跟信心。

苗若蘭攜著苗人鳳從內堂中走出,苗人鳳對著胡斐拱手道:「感謝胡小兄弟為了鄙人不辭勞苦的奔波。」胡斐也抱拳回禮道:「苗大俠,這點小事算不得什麼。」程靈素道:「苗大俠,請你進屋去,我瞧瞧你的眼睛。」苗人鳳點點頭連聲稱謝。

 

    程靈素瞧了半晌,仍是凝視不語。苗人鳳微微一笑,說道:「這毒藥藥性厲害,又隔了這許多時刻,若是難治,姑娘但說不妨。」程靈素道:「要治到與常人一般,並不為難,只是苗大俠並非常人。」程靈素續道:「苗大俠人稱‘打遍天下無敵手’,武功如此精強,目力自亦異乎尋常,再者內力既深,雙目必當炯炯有神,凜然生威。倘若給我這庸醫治得失了神采,豈不可惜?」

    苗人鳳哈哈大笑,說道:「這位姑娘吐屬不凡,手段自是極高的了。但不知跟一嗔大師怎生稱呼?」程靈素道:「原來苗大俠還是先師的故人……」苗人鳳一怔,道:「一嗔大師亡故了麼?」程靈素道:「是。」

    苗人鳳霍地站起,說道:「在下有言要跟姑娘說知。」

    東隆曦心中奇怪,又想:「程姑娘的師父毒手藥王法名叫做“無嗔’,怎麼師父稱他為‘一嗔’?」

    只聽苗人鳳道:「當年尊師與在下曾有小小過節,在下無禮,曾損傷過尊師。」程靈素道:「啊,先師左手少了兩根手指,那是給苗大俠用劍削去的?」苗人鳳道:「不錯。雖然這番過節尊師後來立即便報復了,算是扯了個直,兩不吃虧,但前晚這位胡兄弟要去向尊師求救之時,在下卻知是自討沒趣,枉費心機。今日姑娘來此,在下還道是奉了尊師之命,以德報怨,實所感激。可是尊師既已逝世,姑娘是不知這段舊事的了?」程靈素搖頭道:「不知。」

    苗人鳳轉身走進內室,捧出一隻鐵盒,交給程靈素,道:“這是尊師遺物,姑娘一看便知。”

    那鐵盒約莫八寸見方,生滿鐵銹,已是多年舊物。程靈素打開盒蓋,只見盒中有一條小蛇的骨骼,另有一個小小磁瓶,瓶上刻著“蛇藥”兩字,她認得這種藥瓶是師父常用之物,但不知那小蛇的骨骼是何用意。

    苗人鳳淡淡一笑,說道:「尊師和我言語失和,兩人動起手來。第二天尊師命人送了這只鐵盒給我,傳言道:‘若有膽子,便打開盒子瞧瞧,否則投入江河之中算了。’我自是不受他激,一開盒蓋,裡面躍出這條小蛇,在我手背上咬了一口,這條小蛇劇毒無比,我半條手臂登時發黑。但尊師在鐵盒中附有蛇藥,我服用之後,性命是無礙的,這一番痛苦卻也難當之至。”說著哈哈大笑。

    胡斐和程靈素相對而嘻,東隆曦從沒聽過師父說過這段往事,此時聽聞也頗覺那毒手藥王肯定是個天分極高,卻也極鬼靈精怪的一個人,可惜自己卻無緣得見。

    苗人鳳道:「咱們話已說明,姓苗的不能暗中占人便宜。姑娘好心醫我,料想起來決非一嗔大師本意,煩勞姑娘一番跋涉,在下就此謝過。」說著一揖,站起身來走到門邊,便是送客之意。

    胡斐暗暗佩服,心想苗人鳳行事大有古人遺風,豪邁慷慨,不愧“大俠”兩字。

    東隆曦正欲勸阻時,程靈素說道:「苗大俠,我師父早就不叫‘一嗔’了啊」苗人鳳道:「什麼?」

    程靈素道:「我師父出家之前,脾氣很是暴躁。他出家後法名‘大嗔’,後來修性養心,頗有進益,於是更名‘一嗔’。倘若苗大俠與先師動手之時,先師不叫一嗔,仍是叫作大嗔,這鐵盒中便只有毒蛇而無解藥了。”苗人鳳點了點頭。

    程靈素道:「他老人家收我做徒兒的時候,法名叫作‘微嗔’。三年之前,他老人家改作了‘無嗔’。苗大俠,你可把我師父太小看了。」苗人鳳笑著又是點了點頭。程靈素道:「他老人家撒手西歸之時,早已大徹大悟,無嗔無喜,哪裡還會把你這番小小舊怨記在心上?」

    苗人鳳伸手在大腿上一拍,說道:「照啊!我確是把這位故人瞧得小了。一別十餘年,人家豈能如你苗人鳳一般絲毫沒有長進?姑娘你貴姓?」

    程靈素抿嘴一笑,道:「我姓程。」從包袱中取出一隻木盒,打開盒蓋,拿出一柄小刀,一枚金針,說道:「苗大俠,請你放鬆全身穴道。「苗人鳳道:「好!」

    程靈素拿出小刀在眼下割開少些皮肉又換過一枚金針,刺在破孔之中,她大拇指在針尾一控一放,針尾中便流出黑血來。原來這一枚金針中間是空的。眼見血流不止,黑血變紫,紫血變紅。東隆曦跟胡斐雖是外行,也知道毒血已經全數留出,齊聲歡呼道:「治好啦!」接著程靈素在七心海棠上采下四片葉子,搗得爛了,敷在苗人鳳眼上。苗人鳳臉上肌肉微微一動,接著身下椅子格的一響。程靈素道:「苗大俠,三天之後,等疼痛過去,揭開布帶,就沒事了。苗家妹子,咱們做飯去。」最後一句話卻是對苗若蘭說的,接著便親熱的挽著苗若蘭進灶房欲生火做飯。

 

 

 

 

三十五.

    苗人鳳沉吟不語,胡斐也不說話與東隆曦靜靜地在旁相陪,顯然胡斐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啟口詢問苗人鳳當年自己父母親的死因。東隆曦想著現下師父眼睛看來已無大礙,接著便是胡大哥與師父之間的事了,不禁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過了片刻,苗人鳳突然道:「胡小兄弟,我想你胡家刀法已然了然於胸,這刀法你是從何學來?」胡斐答道:「是照著一本刀譜上的圖樣和解說學的。」苗人鳳又沉思了一會,道:「胡小兄弟,可否借你的刀一用?」胡斐毫不猶疑將刀遞到苗人鳳手中,苗人鳳走到戶外,道:「昔年我遇到胡一刀大俠,他傳了我一手胡家刀法。你可看好了。」提刀一立,將那一路胡家刀法施展開來。

 

    只見他步法凝穩,刀鋒回轉,或閒雅舒徐,或剛猛迅捷,一招一式,俱是勢挾勁風。東隆曦與胡斐均凝神觀看,胡斐心想:「他所使招數,果與刀譜上所記一般無異,只是刀勢較為收斂,而比自己所使,也緩慢得多。胡斐只道他是為了讓自己看得清楚,故意放慢。」

    苗人鳳一路刀法使完,橫刀而立,說道:「小兄弟,以你刀法上的造詣,勝那田歸農是綽綽有餘,但等我眼睛好了,你要和我打成平手,卻尚有不及。」

    胡斐道:「這個自然。晚輩怎是苗大俠的敵手?」苗人鳳搖頭道:「這話錯了。當年胡大俠以這路刀法,和我整整鬥了五天,始終不分上下。他使刀之時,可比你緩慢得多,收斂得多。」胡斐一怔,道:「原來如此?」苗人鳳道:「是啊,與其以主欺客,不如以客犯主。嫩勝於老,遲勝於急。纏、滑、絞、擦、抽、截,強于展、抹、鉤、剁、砍、劈。」

    原來以主欺客,以客犯主,均是使刀之勢,以刀尖開砸敵器為“嫩”,以近柄處刀刃開砸敵器為“老”;磕托稍慢為“遲”,以刀先迎為“急”,至於纏、滑、絞、擦等等,也都是使刀的諸般法門。

 

    苗人鳳轉頭對東隆曦道:「曦兒,這番話也是說給你聽的,為師雖然專為你的武功特性及心性創出了苗家快劍,但快劍雖快,碰上經驗豐富擅長以慢打快的高手終究施展不開,之前你與田歸農同來的那位高手相鬥,是不是也有此感覺?」東隆曦聽完微微點了點頭,答道:「師父,我懂了,以後我與人相鬥再也不用快劍法了。」苗人鳳聽完搖頭笑了笑,道:「你這樣太著跡,刻意地屏除某些劍招劍法不用,只會使自己更施展不出平時的實力。劍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出劍就在該有意無意之間揮灑,才能發揮最大的威力,等你到了一定的境界,能領略到劍招的劍意了,那時出劍已能不拘泥於所學之劍式,同樣的一劍卻能衍生出千變萬化的後著。」

    東隆曦跟胡斐靜靜聽著,都覺得受用無窮,胡斐心想眼前這位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武學大宗師其對武學的領略確是不凡。不管為人處事或武功都是極為讓人推崇,越想越是對苗人鳳心悅誠服。

 

   苗人鳳突然道:「胡家刀法今日終於有了傳人,唉,胡大哥啊胡大哥!」說到這裡,語音甚是蒼涼。苗人鳳續道:「胡兄弟,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胡斐知道他要說當年自己父母雙雙亡故的前因後果,不答話專注地聽著,東隆曦心裡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連大口也不敢喘一下,他知道也許師父跟胡斐兩人等下就是動輒生死的拼鬥。

 

    苗人鳳續道:「十八年前,我誤傷了一位好朋友,只因兵刃上喂有劇毒,見血封喉,竟爾無法挽救。」胡斐一言不發,聽他說完,隔了半晌,才問道:「如此說來,這位好朋友是你親手殺死的了?」苗人鳳道:「正是。」胡斐道:「那人的夫人呢?你斬草除根,一起殺了?」

    東隆曦見胡斐手按刀柄,臉色鐵青,轉眼間便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心底也甚是惶恐,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只能暗自期待事情能有其他的轉機。

    苗人鳳語音甚是苦澀,緩緩的道:「他夫人當場自刎殉夫。」胡斐道:「那條命也是你害的了?」苗人鳳淒然道:「正是!」

    胡斐站起身來,森然道:「這位好朋友姓甚名誰?」苗人鳳道:「你真要知道?」胡斐道:「我要知道。」苗人鳳道:「好,你跟我來!」大踏步走進後堂。胡斐隨後跟去。東隆曦著急地跟在兩人之後。

 

    只見苗人鳳推開廂房房門,房內居中一張白木桌子,桌上放著兩塊靈牌,一塊寫著「義兄遼東大俠胡公一刀之靈位」,另一塊寫著「義嫂胡夫人之靈位。」

    胡斐望著這兩位靈牌,手足冰冷,全身發顫。他早就疑心父母之喪,必與苗人鳳有重大關聯,但見他為人慷慨豪俠,一直盼望自己是疑心錯了。但此刻他直認不諱,可是他既說“我誤傷了一位好朋友”,神色語氣之間,又是含著無限隱痛,一霎時間,不知該當如何才好。

 

    苗人鳳轉過身來,雙手負在背後,說道:「你既不肯說和胡大俠有何干連,我也不必追問。好吧,你要替胡大俠報仇,便可動手!」東隆曦大聲叫道:「師父,你說胡一刀大俠是因為中了兵刃上的劇毒才死,徒兒相信您一生光明磊落,斷不會在兵刃上喂毒,所以在兵刃上喂毒的另有其人,爾且您事先並不知情,對嗎?」

    苗人鳳搖搖頭微微笑道:「曦兒,可是胡大俠終究是因我而死,我難辭其咎。」東隆曦急道:「師父,這本不幹您的事,為什麼您要把責任全往自己身上攬?想必那傷口只是尋常傷口,並不在致命位置,是不是?如果不是兵刃上有劇毒,胡一刀大俠根本不會死,對嗎?」

    苗人鳳轉頭向東隆曦微微一笑,道:「曦兒,我本打定不再將苗家劍法傳予後人,可是你卻讓我破例了,這一年多來的日子雖然不長,但我能感受出你待我與若蘭如親人,我苗人鳳能得你這麼一個好徒兒,不枉矣。」說畢慢慢閉上眼睛,臉色平和,靜待胡斐落下的一刀。

    東隆曦聽完苗人鳳的一番話,眼淚早已奪眶而出,他盡力的抿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他不想讓師父牽掛,也不想胡斐為難,心裡又急又苦,心想:「如果我現在跪在胡大哥面前求他不要殺師父,也許胡大哥會答允我的,但師父呢?以後會不會就這麼終生活在悔恨當中,師父是這麼一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傑,多年來一直讓自己活在這歉疚裡,也許他早就盼望能有一位胡家後人來幫胡大俠報仇,了結自己的性命。我好想求胡大哥別殺師父,但我不能,我真的不能,什麼大英雄大豪傑我不懂,我也不當的,我只求我在乎的人都能好好活著……

 

    胡斐聽完苗人鳳的話也不禁心裡一酸,但難道父母的深仇就這麼算了,正自猶疑之間渾不覺自己已提著單刀站到了苗人鳳身前。突然一句清亮的且慢,三人均往出聲之人望去,原來程靈素跟苗若蘭早已來到後堂,喝止胡斐的正是苗若蘭,只見她臉色平和不疾不徐地來到三人身前,轉頭對胡斐道:「胡大哥,有一個故事在我小時候我爹爹跟我說過好多次,我相信你也會想聽的,等你聽完這個故事後,你不管做什麼決定我絕不攔你,好不好?」胡斐微微點了點頭。

 

 

 

 

 

 

 

三十六.

    苗人鳳聽到苗若蘭這麼說,心頭一歎。只見苗若蘭徐徐地的來到眾人之前,神情既不緊張也不惶恐,平靜的就好似只是為眾人說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故事,而胡斐聽完故事會有什麼決定再也不關她的事。

    其實苗若蘭何嘗不惶恐不著急,也許再說完這個故事之後,一直以來與自己相依為命的父親就這麼與自己天人永隔,但她是金面佛苗人鳳的女兒,雖然苗人鳳已許久不問世事,但她仍深以爹爹為榮,她不願自己影響到爹爹跟胡斐做這個了斷。但有些事,自己無論如何也必須去做,以自己是爹爹的女兒的立場,讓爹爹能獲得一個公正的評斷。

 

    東隆曦怔怔的瞧著苗若蘭表現出不輸男兒漢的氣概,內心一陣淒苦,心想:「若蘭,你不愧是師父的女兒。論起這份英雄氣概,我實不如你們父女多矣,但我有時真希望你們能更像平凡人一點。」

    只聽苗若蘭徐徐地開始說起故事,道:「當年有一個劍客跟刀客決戰了五天五夜仍不分勝敗,兩方紛紛起了惺惺相惜之意,那刀客所持寶刀鋒利無匹,刀劍相交總是將劍客的劍劈斷,刀客覺得這樣無法印證自己與那劍客的武功高低,因此向劍客那一方人馬借了一把尋常單刀,那刀客更為了能讓劍客無後顧之憂的與自己決戰,在決戰的第二天前夜裡連趕了幾百里的路程,累倒了五匹馬,用那劍客的劍招斬殺了劍客的仇敵,讓那名劍客好生感激。在這五天五夜的激戰中,那刀客剛臨盆的妻子卻瞧出了劍客在使其中一招劍式提撩劍白鶴舒翅時,出招前背心會微微一聳,她跟丈夫說只要那劍客要出這招前,她會以咳嗽為號,讓丈夫使八方藏刀式強攻。」這段事蹟雖然東隆曦曾聽人說過,但現在從苗若蘭口中說出來,更有讓自己彷佛身歷其境的感受。

 

    苗若蘭又道:「後來劍客在使這招提撩劍白鶴舒翅時,那刀客的夫人發出了咳嗽的聲響,刀客一聽立使八方藏刀式搶攻,那劍客變招不及立時被刀客制住。劍客正要開口認敗,那刀客卻將自己為何能打敗劍客的原因告知,並表示劍客不是輸給了自己,而是輸給了自己與夫人兩人,所以並不算真正打敗了劍客。後來刀客提議雙方互傳武功,刀客使劍客的劍法,劍客使刀客的刀法來繼續這場比鬥。雙方之後繼續這場艱苦的決鬥,這種別開生面的比鬥比之前更是兇險,對方的一招一式自己全然了然於胸,而自己卻須以新學乍練的刀式劍招還擊。」

    苗若蘭到此頓了一頓,看看眾人是否都聽的詳細,續道:「繼續交手百回合之後,那劍客發現刀客學劍的天份勝過自己學刀的天份,知道繼續久戰下去自己遲早要敗在刀客手中,突使奇招將刀法其中一事做了變化,那刀客一時詫異被劍客的刀在手臂上畫了一道口子,那劍客腰間卻也中了刀客一腳,幸好那刀客及時收力,這一腳才沒要了那劍客的性命。」

    苗若蘭說到此處又停頓了下來,似乎正在將自己的情緒緩和下來,東隆曦知道接下來這段將牽涉到胡一刀夫妻的死因,緊張的似乎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了。另一邊胡斐跟程靈素也正自凝神聽著。

    苗若蘭露出淒苦的一笑,道:「那劍客先感激了刀客沒下重手讓自己保住一命,並說這幾天下來兄台的所作所為絕不可能是暗害我爹爹的兇手,到底我爹爹是怎麼死的?,那刀客臉露詫異,說道我不是跟你說的明明白白了嗎?你不相信,定要動武,我只好捨命陪君子了。那劍客也大是詫異,道你跟我說了?幾時說的那刀客忽然轉頭指著旁邊一人道…………”只說得兩個‘你’字,忽然雙膝一軟,跪倒在地。那劍客大驚,忙伸手扶起,只見他臉色大變,叫道:‘好、好、你……”頭一垂,竟自死了。」

    那劍客驚異萬分,心想刀客身子壯健,手臂上輕輕劃破一道口子,如何能夠致命?抱著他身子,連叫:‘胡兄,胡兄。’但見他臉頰漸漸轉成紫色,竟是中了劇毒之象,忙撕開他的衣袖,但見一條手臂已腫得粗了一倍,傷口中流出的都是黑血。“胡伯母又驚又悲,拋下手中孩子,拿起那柄單刀細看。

  那時我爹爹也知是刀口上喂了劇毒的藥物。胡伯母見我爹爹沉吟不語,說道:‘苗大俠,這柄刀是向你朋友借的。咱家大哥固然不知刀上有毒,諒你也不知情,否則這等下流兵刃,你兩人怎能用它?這是命該如此,怪不得誰。我本答應咱家大哥,要親手把孩子養大,但這五日之中,親見苗大俠肝膽照人,義重如山,你既答允照顧孩子,我就偷一下懶,不挨這二十年的苦楚了。’說著橫刀在頸中一割,立時死去。原本苗若蘭一直不說決戰的兩人姓名,這時卻突然仿佛真情流露的叫出了刀客原來姓,而那劍客姓,雖然眾人都知這兩人必是胡一刀與苗人鳳,但這時從苗若蘭口中突然確定兩人身分,也不禁都是腦門一震。

 

    苗若蘭輕輕歎息,道:「我爹爹見胡伯伯、胡伯母都死了,心中十分難過,望著兩人屍身,呆了半天,跪下拜了八拜,說道:胡兄、大嫂,你夫婦儘管放心,我必好好撫養令郎。拜罷起身,回頭去抱孩子,不料竟抱了個空。我爹爹大驚,急忙詢問,可是大家都瞧著胡伯伯夫婦之死,誰也沒留心孩子。

  我爹爹忙叫大家趕快追尋。他忍住腰間疼痛,親自在客店前後查問,忽聽得屋後有孩子啼哭,聲音洪亮。我爹爹大喜,急奔過去,哪知他腰間中了胡伯伯這一腿,傷勢不輕,猛一用力,竟摔在地下爬不起來。

  “待得旁人扶他起身,趕到屋後,只見地下一灘鮮血,還有孩子的一頂小帽,孩子卻已不知去向。

  “客店後面是一條河,水流很急。眼見血漬一直流到河邊,顯是孩子被人一刀殺死,屍身投入河裡,登時被水沖走了。我爹爹又驚又怒,召集了一干人細細盤問,始終查不到兇手是誰。

  “這件事他無日不耿耿於懷,立誓要找到那殺害孩子之人。那一年我見他磨劍,他說須得再殺一人,就是要殺那個兇手了。我對爹爹說,或許孩子給人救去,活了下來,也未可知。我爹爹雖說但願如此,然而心中卻絕難相信。唉,這可憐的孩子,我真盼他是好好的活著。有一次爹爹對我說孩兒,我愛你勝於自己的性命。但若老天許我用你去掉換胡伯伯的孩子,我寧可你死了,胡伯伯的孩子卻活著。

    苗若蘭說完也不禁眼眶泛淚,也分不清是自己對父親的怨懟還是慶倖胡家還能有後人在世,轉頭對胡斐說道:「胡大哥,我說完了,容我先行告退。」接著快步走出了後堂,如果今天真是父親與自己天人永隔的日子,那至少……不要讓這一幕在自己眼前發生。

   

    東隆曦聽完內心隱隱覺得以胡斐的個性很有可能會放棄再向苗人鳳尋仇,但不管如何胡一刀總是因師父而死,只得靜靜地等待胡斐的決定。也轉頭瞄了師父一眼,只見苗人鳳好似從來便沒聽過這個事蹟一般,仍舊臉色平和地坐著。

    過了良久,胡斐突然起身向苗人鳳道:「苗大俠,關於胡一刀夫婦的死,錯不在你,你以後大可以不必再因此而內疚。」接著長嘯一聲,往外急奔而去,程靈素見狀忙緊隨而去。

 

 

 

 

 

 

 

三十七.

    苗人鳳搖搖頭歎了一口氣,東隆曦看著胡斐跟程靈素遠去,心想雖然並不算真正徹底地解決了這件事,也沒有把師父心底的芥蒂完全根除,但至少事情大有轉圜,也不禁大為松了一口氣

    東隆曦道:「師父,既然無嗔大師不是下毒之人,你可有查到是誰把毒喂在那單刀上?」苗人鳳道:「沒有,多年來我仍不放棄的追查,可是完全沒半點蛛絲馬跡。」此時苗若蘭突然撲進了苗人鳳的懷中大哭了起來。苗人鳳愛憐的摸著愛女的頭,兩人都沒說話,靜靜地感受這仿似失而復得的天倫之樂。

 

    隔天一早苗人鳳把東隆曦叫到內堂說話,苗人鳳道:「曦兒,為師知道你把胡小兄弟帶回來的用意,也很感激你極力想化解為師跟胡小兄弟之間的仇怨,雖然沒有親口證實他的身分,但想必他就是胡大哥的兒子吧?」東隆曦點了點頭。

    苗人鳳續道:「知道胡大哥的兒子尚在人世也讓我少了一件遺憾的心事,在這麼多年後讓我終於對故人少了一絲絲的歉疚……為師今天找你來是有一是相求。」東隆曦道:「師父,您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徒兒能力所及一定不負您所托。」苗人鳳微微笑了笑,道:「曦兒,我希望你能代替為師將苗家劍法傳予胡小兄弟。如果有朝一日他改變心意想為父母報仇,苗人鳳恭候他的大駕。」東隆曦道:「師父,話我一定為您帶到,事我也一定為您辦好。」

    東隆曦心想:「雖然胡大哥已言明師父跟自己的父母的死因無關,但師父終究還是無法完全去了這個心結。我一定要為師父跟胡大哥找出這個在兵刃上喂毒的兇手,把這件事情做一個真正的了結。」

    苗人鳳又道:「曦兒,你那大哥狄雲找到了嗎?」東隆曦聞言頗為沮喪地回道:「沒有,天大地大,要尋找一個人當真如大海撈針。」苗人鳳點了點頭,道:「等等吃過早飯,嘗嘗若蘭的綠豆湯吧,滋味不錯。若蘭今天一大早就起來為你煮的。」東隆曦轉頭看了一下坐在旁邊的苗若蘭,心頭一暖,道:「好。」苗人鳳說完走出屋外,留下東隆曦與苗若蘭兩人在屋內。

 

    東隆曦向苗若蘭道:「若蘭,你昨天表現的好勇敢。」苗若蘭微微一笑,道:「曦哥哥,爹爹與胡伯伯之間的事,我聽過爹爹說過好多次了,小時候聽得不太懂,後來漸漸懂了。本來相知相惜的兩人,如果不是發生了這麼一件讓人措手不及的劇變,肯定能解開誤會成為知己好友的。結果忽然變成了生死仇敵,這些年來我漸漸能體會爹爹的懊悔,爹爹一直以來口中那個可憐的孩子原來並沒死,爾且已長得這般大了。我也曾在心底求過菩薩保佑,希望那個可憐的孩子還好好的活在世上,昨天雖然他沒親口承認,但大家都知道他就是胡伯伯的兒子,知道那個可憐的孩子還在世我也很為他感到開心。但是我也知道那個孩子如果沒死終究會來找爹爹報仇的,我知道胡大哥這些年來沒了父母的照顧,日子一定過得很苦,但爹爹何嘗不是呢?爹爹這些年來一直說自己害死了義兄,每到胡伯伯、胡伯母的忌日總是在他們的靈前痛哭。我覺得胡伯伯、胡伯母的死,過錯並不完全在爹爹身上,最大的過錯是在那個把毒喂在兵刃上的人,對嗎?」在徐徐的道出這段話的同時,雖然苗若蘭的臉上還掛著淺淺微笑,但眼淚早已無法自控的流下來。

 

    東隆曦看著苗若蘭,不禁又是敬佩又是心疼,道:「對,最可惡的就是那個在兵刃上喂毒的人,不僅害了胡一刀大俠夫婦,更害得師父跟胡大哥終日生活在懊悔與仇恨之中。」東隆曦續道:「若蘭,不管踏遍天南地北我也一定要揪出這個歹毒的兇手,還師父一個公道。」苗若蘭撲進東隆曦的懷裡終於哭了出來,苗若蘭哭著道:「曦哥哥,謝謝你。爹爹的性子這麼執拗,我的話他是聽不進去的,如果不是你,昨天我是沒辦法下定決心要幫爹爹把事情原委說清楚的。」

    東隆曦愛憐的摸著苗若蘭的頭髮道:「若蘭,偷偷告訴你一件事,其實曦哥哥跟你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所以我的想法很多時候跟你們不一樣。我一直覺得做人沒有必要活得那麼累,世間最累的活就是像師父那樣當個大英雄大豪傑,什麼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什麼苦活都得自己帶頭沖,所以我也才一直沒個大英雄大豪傑的樣兒。」說完露出一排牙齒向苗若蘭咧嘴一笑,苗若蘭聽到這段話覺得頗為新鮮又有趣,也不禁笑了出來。

 

    東隆曦放開苗若蘭之後續道:「你跟師父還有胡大哥,都是我在乎的人,我希望你們都能過得開開心心的,至於師父跟胡大哥的事,交給我吧。我以性命擔保,一定可以圓滿的解決。」苗若蘭笑著點了點頭。

 

 

 

 

 

 

三十八.

    東隆曦吃過早飯後,又喝了兩大碗苗若蘭煮的綠豆湯,告別了苗人鳳與苗若蘭往附近的鎮上啟程,東隆曦先到客棧打聽胡斐與程靈素有沒有來投店,又到鎮上的食堂及街上詢問,店家都表示並沒見過兩人。

    東隆曦沒趕上胡斐與程靈素雖然有些失落,但也覺得胡斐如果終日與自己這個仇家的徒兒為伍,心靈上也許也沒辦法有一個真正的沉澱,這陣子就讓胡斐好好想想與師父之間的恩怨情仇到底該怎麼樣能有一個真正能排解的辦法吧。又想起之前與汪嘯風的約定,一下子也快三個月過去了,也不知大雪山的雪融了沒?

    東隆曦對於南方武林的南四奇決戰血刀老祖的結局也頗為好奇,一方面也關心汪嘯風能不能再見到他的師妹,逕自向人詢問了往大雪山的路向人詢問了往大雪山的路徑,逕自向大雪山而去。

   

    一路上東隆曦神情輕鬆,想起了之前跟那蒙面高手的一戰,心想:「那高手與我交手基本只憑根基內功的深厚,招式上並不顯山露水,用的只是尋常的招式,想必他除了不想讓人在武功上瞧出門路外,一方面應該也覺得這樣就能穩勝於我,看來我與江湖上的頂尖高手還差了一段不小的距離。何況那蒙面高手還有壓箱底的絕招還沒使出來,他當時縮掌成爪的剎那,從他的眼神中好似感覺他變了另一個人,從原本的沉穩內斂突然變得異常的陰狠妖戾,爾且可以明顯地感覺出我整個人的力場受控不住的被吸往地面,爾且爪勁來的是又迅急又雄沉,比他原先出手的勁力大了一倍不止,為什麼這麼厲害的武功他一開始不用?是怕被師父認出來嗎?」想了又想,也得不出一個真正的答案,東隆曦索性不去想這個問題了,反正性命最要緊,不管怎樣沒丟了小命就好。

 

    轉念一想:「那個天書老人就出來這麼一次就沒個下落了,話也講得不清不楚的,好不負責。說什麼我是被天書選中的人,如果我就這麼被人打死,是不是又繼續找下一個人選,反正只要有一個人能救的了金庸世界就好,是這樣沒錯吧!?根本標準的拔郎的因啊死抹了。」又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被拉到這個世界來,當時一聽到自己是什麼類似救世主的存在雖然也是挺飄飄然,但這段時間下來也沒真的感覺自己做了什麼大事,不禁越想越是無趣。腦中突然想起一部動畫電影功夫熊貓的主角阿波,突然又覺得有點好笑。但電影結局最後阿波真的打敗了大壞蛋,自己也能做得到嗎?心中又泛起那位蒙面漢子施展爪功的樣子,不禁隱隱覺得那個蒙面漢子也許就是自己最大的勁敵。

   

    東隆曦抽出了長劍,像苗人鳳慢慢演示胡家刀法這樣緩慢的使動著苗家劍法,在一招一式之間感覺招式與勁力流動的配合,突然間東隆曦感覺自己好像進入了另一個境界,仿佛親身感受著苗家劍法創招者在旁述說自己當初創下的每一招的臨敵用意與劍意。

    使完了一遍,東隆曦閉上雙眼繼續運使第二遍,更專志於感受招與招之間勁力內力在體內流動的軌跡。使完第二遍東隆曦此時已完全進入忘我的狀態,此時連外在的聲音也不聞其聲,得以更深一層的體驗苗家劍法,以此狀態接連運使了全套苗家劍法三遍。東隆曦張開雙眼,微微一笑,好似仍滿足於自己剛剛忘我體驗劍法招式的狀態。

 

    倏地,東隆曦朝前方疾刺三劍,每一劍方位、力道、速度均毫無分別,東隆曦自己也有點看傻了眼,知道自己經過這次的體驗,對於內力與招式的配合有更深一層的體會,所以出劍時的力道方位速度才能控制得如此精准。

    東隆曦再度使開苗家劍法,這次雖是迅即無倫,但卻能發現在使招時不再讓人有出招過急的感覺,因東隆曦已認知到內力在經脈中流動時的速度會因為流過的經脈大小而有些許差異,在一些比較流動比較緩慢的經絡中就需相應的把招式緩和下來,等內力流過這些流動較慢的經脈到達內力能快速通過的經脈時再相應的迅即出招。這一遍使完東隆曦有說不出的暢快感,想起以後若再對上那蒙面漢子也多了幾分的勝算。

   

    東隆曦突然感受到似有一道目光注視著自己,轉頭往那人望去,一看之下東隆曦不禁看呆了眼,那人是一名年約二十八、九的女子,身著一身淡黃色的外族衣裳,五官較一般中原女子更為挺立,顯得容顏更是清麗無雙,清澈的雙眼一下不眨的平靜地看著東隆曦。東隆曦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有點尷尬的向那女子道:「這位姊姊有禮了,不知你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

    那黃衣女子有點俏皮的道:「我待有好一陣子了,你練功的樣子我都看到了。」東隆曦有點詫異,心想:「師父說,偷瞧人家習武是江湖大忌,這姑娘卻直言不諱的承認剛剛看到我在演示招式,不過這也難怪她,這裡幾乎是人人必走的官道,我在這邊練得忘神,說不定擋了人家要走的路。」又想:「還好這姑娘沒存什麼壞心,不然我還不得被人一劍殺了。」想到此處不禁冒了些許冷汗,打定主意以後如突然有什麼練功主意還是得先找個隱密點的地方,自己這個急性子得改一改。

    東隆曦乾笑一聲,道:「讓姊姊見笑了。」那黃衣女子道:「見笑?才不呢,我從沒見過有人這樣練功,也許我也可以來試一試,爾且你武功挺不錯的啊。」說道最後一句那黃衣女子露出些許笑容以示嘉許。黃衣女子這一笑又讓東隆曦有點看傻了眼,心中不停的砰砰而跳,插科打渾平日對東隆曦那是平常再不過的輕鬆事情,此時卻有些不知該如何回話顯得有點手足無措,只能又哈哈的乾笑了兩聲。

    那黃衣女子好似看出了東隆曦窘境,卻也不以為意,向東隆曦道:「咱們比劃比劃可好?」

 

 

 

 

 

 

 

三十九.

    東隆曦原本對自己表現出來的窘境有些不滿意,一聽到那黃衣女子出言要跟自己比武更是有點錯愕,忙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心想:「她看了我的劍法仍然要跟我比試,看來是自認為武功不弱於我,我待會可得全神應戰,別叫她小瞧了我。」當即答道:「好。」

    那黃衣女子拔出長劍擺出架式,東隆曦也抽出長劍使了一招丹鳳朝陽劍尖微微下擺,一方面表示尊敬對手,一方面也示意對手先行進招。那女子說了聲,長劍迅疾往東隆曦刺來,東隆曦經過剛剛的提升,對內力勁力的使用有更深一層的體認,也猜想自己的內力雖然在一些經脈的流動顯得比較滯礙,但每個人應該都是一樣,雖然內力根基有深厚之別,但那只是在讓原本內力流動滯礙的經脈加速流過,先天上的限制還是一樣的。

 

    東隆曦主意一定,施出苗家劍法引字訣等來劍到了身前才用劍身將之往旁一格,運用巧力連消代打想趁勢將黃衣女子的來勢牽引到一旁,黃衣女子的一聲忙變招相應,但身形已經稍稍被東隆曦帶往一旁,黃衣女子沒料到一招就被東隆曦逼往下風,登時有點激起好勝之心,雙腳一蹬身體離地頭前腳後向前急旋同時出劍連畫劍花往東隆曦攻來,東隆曦一招得手更應證了自己的想法沒錯,腦中更想起了師父苗人鳳對胡斐說的那一套武學見解與其以主欺客,不如以客犯主.嫩勝於老,遲勝於急.”登時信心大增雙眼凝神注視著眼前劍花的空隙,東隆曦用劍精准的格住來劍,再度使出引字訣趁勢將對手來劍帶往一旁,這次黃衣女子已有防備在刺出這劍時留有變招的後力,腳步一踏想將劍勢收回變招,但竟感覺東隆曦的劍身緊緊的黏在自己的劍上,身形不自覺的又被拖往一旁,黃衣女子腳步急忙往旁一踏才終於穩住身形,搞得有點狼狽。轉頭一看,東隆曦竟幾乎沒移動半步。

   

    黃衣女子突然收劍,心想:「剛我已經破綻大露,他沒趁隙出手,已然顧及我的臉面。兩招之間我已敗得如此難看,可是我仍有絕學未出,還是想試他一試。」當即道:「我已敗了,本來不該再厚顏向你討教,但我仍有絕學未出,這樣認敗我心有不甘。」東隆曦面容平靜無波,聞言點了點頭道:「請賜招。」黃衣女子見到東隆曦此時的神態不禁在心裡泛起一股已很久沒再有的感覺,曾經自己以為這份感覺會為一個人而永遠埋藏於心底最深處,想到此處又有點黯然神傷,不禁怔怔的出神,東隆曦看到黃衣女子說完話突然發起呆來也不禁有點錯愕,但也不出言催促,只是靜靜的等待黃衣女子出招。

 

    黃衣女子回過神來,道:「對不住,我要進招了。」東隆曦聞言長劍下擺,黃衣女子身形一踏長劍往東隆曦刺來,東隆曦正欲招架但這次劍招只使到三分之一就已變招,下一劍又只出了三分之一不待東隆曦招架就再次變招,第三劍仍然如此,只見她每一招都如箭在弦,雖然含勁不發,卻都蘊著極大危機。兩人連拆十餘招,雙劍竟未相碰,只因黃衣女子每一招都只使到三分之一,未待對方招架,早已變招。黃衣女子在東隆曦身旁空砍空削,劍鋒從未進入離東隆曦身週一尺之內,這路劍術名為三分劍術乃天山派劍術的絕詣,所以叫做“三分”,乃因這路劍術中每一手都只使到三分之一為止,敵人剛要招架,劍法已變。一招之中蘊涵三招,最為繁複狠辣。這路劍術並無守勢,全是進攻殺著。但若面對這些虛招不招架,說不定對方虛招竟是實招;如要招架,對方一招只使三分之一,也就是說只花三分之一時刻,自己使一招,對方已使了三招,再快也趕不上對手迅捷。

   

    東隆曦雖然居於守勢但並不急於搶攻,耐心的與對方拆招,心想:「如果是在之前遇上這門劍法,可能我唯一的法就是與她以快打快,拚誰的勁力或內力更悠長,但眼下我想試試看能不能以新體會來的武學認知來打敗她,如果我能在她欲變招之前就出劍將她劍招搶先截住的話,基本就已經破了她這門劍法了,但這劍法出招這般迅捷,我該怎麼做才能搶先在她變招之前截住她呢?」兩人又拆了幾招,東隆曦腦中突然靈光一現,心想:「在內力行經某些比較滯礙難行的經脈中,出招自然也會有所遲滯,只要我能逼迫她選擇在這些內力行經比較滯礙的地方出手,那也許我就能搶先在她變招之前截住她的劍招。」

   

    東隆曦主意一定,不管那黃衣女子出的是虛招還是實招,擋架時將每下劍招連消帶打揮往那黃衣女子身前三吋左右,那黃衣女子感受到東隆曦劍招的壓迫感,選擇將出劍的地方更縮回在身體附近,東隆曦見狀知道機不可失,長劍迅即削往黃衣女子,的一聲,終於在黃衣女子將要出劍時就擋住她的劍。已經被東隆曦迫往下風,黃衣女子幾次變招都仍然被東隆曦先發制人將長劍架在身前,急忙運勁要將東隆曦的劍格開,哪知東隆曦看出她用意,又使出引字訣順勢將她一帶,黃衣女子收勢不住眼看正要跌倒在地,東隆曦一愕,急忙撤劍並將黃衣女子抱住。黃衣女子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被人攔腰抱住,不禁滿臉通紅,急忙道:「快放開我!」東隆曦急忙扶她站穩,黃衣女子急忙轉身整理自己的情緒,東隆曦仍在回想剛剛那黃衣女子的羞態,心想:「原來她也有這樣的一面,我要永遠存在我的腦海硬碟裡。」

 

    過了一會,黃衣女子轉頭向東隆曦道:「第一次有人用這種方法破我的三分劍術,我今日算是開眼界了。」東隆曦道:「承讓。」那女子笑了笑,道:「輸了就是輸了,我剛已經使出全力,可沒半點讓你。」東隆曦第二次感受到黃衣女子個性颯爽的一面,也不禁咧嘴笑了一聲。東隆曦心想:「這個黃衣女子不管是言談或切磋武功都讓人感覺如沐春風,爾且面對著她更是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心頭砰砰而跳。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追求她?」

 

 

 

四十.

    東隆曦思索片刻,搶前兩步道:「在下東隆曦,能否請問姊姊芳名?」那黃衣女子狡詰的笑了笑,回道:「你這是在審問手下敗將的姓名嗎?」東隆曦笑道:「不敢,我是誠心請教。」黃衣女子說道:「我叫霍青桐。」東隆曦答道:「原來是霍家姊姊。」霍青桐微笑道:「我雖叫霍青桐,卻不姓霍,但有人仍習慣稱呼我霍姊姊。」東隆曦小心的道:「我也可以叫你霍姊姊嗎?」霍青桐不置可否的道:「隨便你吧。」

 

    東隆曦又問道:「請問霍姊姊現下打算到哪裡去?」霍青桐道:「我已很久沒到中原來了,這次來是為了一件事情,但距離日期還久,就一個人到處走走散散心。」東隆曦聽完,提起勇氣道:「我現下正要往大雪山而去,霍姊姊可願與我一起同行。」霍青桐顯然沒想到眼前這位初次見面的男子居然如此開門見山並有點類似示愛般的邀請自己與她同行,霍青桐原本對這種男女之事的想法極為保守,但想到自己鍾情之人不只沒對自己說過半點愛慕之言,連這種大膽邀約的舉動也是從來沒有。霍青桐看著東隆曦,心想:「如果處理感情的態度能有眼前男子的一半大膽直接,是不是之後就不會發生這麼多讓自己跟終身遺憾的事情。」霍青桐心裡這個自然非是東隆曦而是她所心儀的男子了,雖然事情已過多年,悲傷也隨著時間慢慢地淡化,但此時千頭萬緒湧上心頭,霍青桐也不禁輕輕地發出了一聲歎息。

 

    東隆曦瞧著霍青桐又是怔怔的出神,又是輕聲歎息,心想:「她雖然個性、談吐顯得頗為瀟灑,但看得出她並不是真正的快樂,如果我有機會能與她終日相伴,我定會天天哄得她開心。」當即口氣古怪的說道:「跟我同行不是這麼難熬吧?如果霍姊姊是在想一個搪塞我的理由,那可以不用費心,我這就走啦。」說完作勢走了兩步,回頭一看霍青桐笑著正像瞧好戲般的瞧著自己,東隆曦尷尬地抓抓頭,乾笑了兩聲。

 

    霍青桐取笑的說道:「不是要走了嗎?怎麼又走回來了?」東隆曦也不以為意,說道:「姊姊也知道我說的不是真的,只是開個玩笑,沒真的要走啦。」霍青桐發出銀鈴般的笑聲,說道:「怎麼有你這般厚臉皮的人?」東隆曦聞言裝出翻白眼表情並雙手拉著兩片臉頰,道:「沒辦法,天生的。」霍青桐看著東隆曦這麼滑稽的舉動更是止不住地哈哈大笑。

   

    東隆曦見逗得霍青桐笑得花枝亂顫也甚是開心,霍青桐笑完,望向東隆曦,只見他微笑的看著自己,感受到他眼神仿佛透露出無限的溫柔,當中更好似有一絲的心疼與一絲的憐惜,霍青桐不禁芳心微顫,一時怔怔的說不出話來。東隆曦看了霍青桐的模樣不禁又是一笑,道:「我們碰面以來,霍姊姊已經好幾次露出這樣欲言又止的樣子,怎麼?不會是那種類似相對無言的感覺吧?」

    霍青桐聞言又是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心想:「剛才我的失態模樣只怕是被他瞧出我心裡在想什麼了?但他卻不以此窮追猛打,反而自己開口化解了我的尷尬,好體貼的一個人。雖與他相識不久,但卻已經有點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

那種感覺很輕鬆,到底有多久自己沒如此的開懷大笑了?剛剛有一刻自己是真正的忘了過往的那些傷心事了吧?」霍青桐靜靜思索,東隆曦在旁也不打擾,悄悄的走到一旁樹下坐下來歇息。

   

    霍青桐彷佛下定決心般,說道:「你說你叫東隆曦?」東隆曦裝作正經的回道:「是,東是東隆曦的東,隆是東隆曦的隆,曦是東隆曦的曦。」霍青桐聞言又差點忍俊不住,好不容易忍住笑意,說道:「我們就一起去瞧瞧大雪山。」東隆曦大喜,道:「好,我們就一起去瞧瞧大雪山。」霍青桐心想:「這個人當真妙的很,說話是這麼的風趣又這麼的恰到好處,不致讓人覺得不舒服。但若要說他輕浮嘛,比武切磋時的神態及出招收招又是那麼的專注沉穩。」瞧東隆曦的眼神中不禁多了一分興趣、好奇。

   

    東隆曦也感到霍青桐瞧著自己的眼神好像已經有了些許的不同,精神一振。心想:「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不管最後結果如何,能與她有多點相處總是好的,希望我能有機會解開她的藏在內心深處的心結,讓她能真正快快樂樂的過一生。」

 

 

 

 

 

 

四十一.

    兩人結伴同行,東隆曦提議舍官道改走尋常小徑,說這樣才可以真正的領略道沿途的風土民情,霍青桐也覺得東隆曦的想法頗為新穎,於是兩人改道盡挑鄉間小路而去,走了半天路來到一個小村落,適逢村子正舉辦三年一度的廟會,好不喧雜熱鬧,因為平常村子幾乎沒外地人會來,東隆曦跟霍青桐更是一身行走江湖的打扮,兩人一進到村子裡登時吸引不少居民的目光,尤其是霍青桐,這裡的居民哪裡見過這般美貌的外族美女,不管男女老少都不免將眼光多停留在霍青桐身上幾下,東隆曦外表雖然也還不錯,但站在霍青桐身旁還是不免讓人產生螢火之光,如何與皓月爭輝的感覺。

   

    東隆曦看著霍青桐雖只像是再平常不過的走著卻發揮著彷似無邊的魅力,也不禁裝作古怪口氣的豎起大拇指向霍青桐說道:「果然厲害。」霍青桐奇道:「什麼果然厲害?」東隆曦道:「霍姐姐魅力無邊,我還是走在你身後,當個隨從好啦。」霍青桐掩嘴輕笑,取笑道:「那還不照著做。」

    東隆曦打哈哈笑了兩聲,說道:「霍姐姐,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其實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在我們那個世界,像你這麼魅力四射的人,稱之為明星,而明星身邊都會帶一個經紀人。」霍青桐問道:「經紀人?那是做什麼的?」東隆曦回道:「有點類似於一個貼身的管家,幫著明星打理大大小小的事情,包括工作及吃喝拉撒睡種種雜七雜八的雞毛蒜皮,最後……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幫著收錢。」霍青桐原本認真又饒有興趣地聽著,聽到最後一句不禁露了個白眼,問道:「你說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是什麼意思?」東隆曦答道:「簡單來說,我不屬於這個世界,我來自幾百年後的世界,也許有一天我能證明我說的話沒有騙你。」霍青桐看著東隆曦平時難得認真的表情,感受到東隆曦語氣中的些許惆悵,說道:「我也沒說你騙我啊,但這件事實在讓人難以全信,暫且信你一半好了。」東隆曦聽完裝作正經又豎起大拇指道:「好!信就信,不信就不信,信一半就是信一半,完全不拖泥帶水,不愧是女中豪傑、女漢子。好啊!」看東隆曦趣怪的模樣霍青桐又不禁忍俊不住,笑的花枝亂顫,登時讓東隆曦跟旁邊的居民都看傻了眼。

 

    旁邊一位大嬸走向東隆曦問道:「小哥,旁邊這位貌美如花的女子是你媳婦兒是不?你媳婦兒長的可真俊啊。」霍青桐聞言也不以為意,裝作彷似沒聽見的看著旁邊飾品攤子。東隆曦裝出嚇了一跳的表情,道:「這位大娘,你可別害小的了,旁邊這位是咱們家小姐,小的自小蒙我們家老爺收留,十幾年來競競業業操持家務練功習武,這次才得我們家小姐另眼看待,得以跟小姐出來走走,幫小姐打理出外的大小事務。」霍青桐聽完東隆曦這一陣胡言亂語,急忙轉身並伸手掩住了嘴巴,但仍是忍不住笑得微微發顫。

 

    這時旁邊走來一位小夥子,年紀看來比東隆曦還小得好幾歲,說道:「媽,我早就說了不是,你不信硬要問人家,現在好了,搞得人家好不尷尬。這位姊姊長的這般漂亮,怎麼會跟旁邊這個醜不拉雞的大哥哥是一對兒呢?」小夥子講完還得意地朝東隆曦使個眼色,意思好像在說還好我機靈圍及時幫你解圍,不然你可得罪你們家小姐啦。東隆曦聞言不禁微微一愕,接著有點尷尬的笑著不置可否地搖搖頭,笑著答道:「這位小哥說得極是,看小哥談吐不凡想來見多識廣,我得向小哥你多學著點。」那小夥子聞言登時喜形於色,向那大嬸說道:「媽,您看人家這位大哥哥稱讚我談吐不凡、見多識廣呢,您平常總罵我不讀書、少根筋、肚裡沒半點墨水,看來您說的不對啊。」那大嬸有點不好意思的看著東隆曦,接著向小夥子道:「人家大哥哥跟你說著玩呢,就你還當真了。」那小夥子難得得到別人的稱讚,著急的道:「才不是呢!」接著又向東隆曦道:「大哥哥,我媽說你跟我鬧著玩呢,她就見不得我受人誇,我說你說的都是真的,是不是?」東隆曦誇張的假作正經的道:「那自然是真的。」那小夥子還要答話,他媽卻已一手拉著他的兒朵把他往旁邊拽,小夥子吃痛卻還兀自叫著:「他說的是真的,他說的是真的……

   

    將這一切都瞧在眼裡的霍青桐只是一股勁的掩嘴輕笑,一直到東隆曦走到自己身前仍忍不住朝著東隆曦發笑,東隆曦笑著雙手一攤翻個白眼作個趣怪的表情,霍青桐笑著問道:「為什麼還真說你是我的隨從?」東隆曦笑道:「難道說妳是我的丫環嗎?一個醜不拉雞的小子帶著一個美若天仙的丫環?誰信?爾且天色已晚,只怕我們今晚要在這個村子借宿一晚了,一個小姐、一個隨從,比較方便不是嗎?」

 

    霍青桐心想:「跟他同行以來,處處可見他待人處事的不羈與灑脫,那小夥子雖是無心之語,總是損他醜不拉雞,他是真的不以為意嗎?」當即問道:「那小夥說你醜不拉雞,你當真沒半點生氣?」東隆曦回道:「同樣的一句話,以不同的語氣說出來會讓人有不同的感受,我能感受到他並沒有惡意,所以我何必把他無心的這麼一句話一直放在心裡。就算他今天真的是有意的去貶低我的長相,我也不用一直介懷,只要我知道我自己長的其實不差就好啦。」東隆曦看到霍青桐似乎正在靜靜地思索自己的這一番話,笑了笑,續道:「每個人都有自己對事物的想法與看法,要改變一個人對一件事或一個人的看法是很困難的一件事,但很多人卻都花了很多心力去取得別人的認同,這樣很累不是嗎?」東隆曦抬頭望向天空,又道:「今天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自己知道,並不會因為旁人的貶低或讚揚就改變,就像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其行事尺度的一把尺,我們沒有辦法改變別人心中的那一把尺,我們能做得到的僅有對得起我們心中的那把尺。」

   

    霍青桐怔怔的看著東隆曦,心想:「這道理大家都懂,但不知為什麼從他口中說出來讓我的感受這麼深。難道是我心底隱隱覺得他做的比我認識的其他人都好嗎?」

 

 

 

 

四十二.

    當晚東隆曦與霍青桐就借宿於那大嬸的家裡,原來這個村子叫苦溪村

那大嬸夫家姓盧,村裡人都管她叫盧大娘,盧大娘家裡有一片茶園,平日除了送到鄰近的茶行販賣之外,盧大娘也自己創了幾道用茶葉入味菜肴,大受村裡人的喜愛。

 

    晚間盧大娘燒了一桌子菜肴款待東隆曦跟霍青桐,東隆曦吃了一口用茶葉香味熏出來再進烤爐烤的烤雞,在口中除了感覺雞肉汁液飽滿外還有一股淡淡的茶香,讓人感覺爽口不油膩,另外幾道家常菜也都在水準之上。霍青桐因身處回疆,少有機會吃到如此爽口的菜肴,初時覺得不大習慣,吃了幾口之後也慢慢地感受到這些菜肴與自己平日裡習慣的味道的不同美味之處,當即吃得津津有味。晚上霍青桐與盧大娘一房,東隆曦與那小夥子一房,原來那小夥子叫小愣子。到得早上,東隆曦與霍青桐起床梳洗之後,盧大娘已備好一桌早膳,叫了小愣子請兩人來吃,東隆曦跟霍青桐吃完,再三道謝之後離開了苦溪村

   

    一路上東隆曦仍自思索到了苦溪村這一日來的一切,自己誤打誤撞闖入這猶如世外桃源般的村子,深切的感受到這村子帶給自己的真摯、熱情,也許這樣與世無爭、無憂無慮的日子才稱得上是真正的快樂。

 

    看著東隆曦怔怔得出神,霍青桐笑道:「第一次看你這麼失魂落魄的樣子,怎麼?有心事?」東隆曦將心中所想告訴了霍青桐,霍青桐想了想,道:「是啊,這是一個每個人都能做到的,卻也是人們最常忘記的至理。」霍青桐續道:「人們總是愛追尋著自己達不到或得不到的東西,卻忘記在自己身邊這些看似唾手可得的事物才是最珍貴的。」東隆曦想了想,忽然蹲往地上拾起一顆貌不驚人、俯拾即是的一顆小石頭,捧在雙手遞給霍青桐,並開玩笑地說道:「霍姐姐,那我現在將我自己身邊這最珍貴的東西送給你。」

 

    霍青桐雖想笑,卻仍小心的將石頭收到隨身掛在自己腰間的小袋子裡,東隆曦原本只想開玩笑的跟霍青桐打鬧一番,但看到霍青桐這般模樣登時也是有點錯愕。霍青桐看了東隆曦的模樣笑了笑,道:「不管如何,人家送我的東西我總是該珍惜的收好。」東隆曦有點懊悔的道:「早知妳會如此的話,那我真不該隨意跟你開這個玩笑,該送點好一點的東西才對。」霍青桐笑道:「你都說是你最珍貴的東西啦,還有什麼更珍貴的嗎?」東隆曦咧嘴一笑,道:「哈哈,那也說的是。」

   

    兩人一路往大雪山行去,一路上看到的江湖人士越來越多,東隆曦知道已經離當初與汪嘯風約定的地點余杭客棧不遠了,兩人到了驛站找了一張桌子坐下來,要了幾盤點心與兩壺茶水,旁邊幾桌坐的看來也都是要一起上大雪山的江湖人士,說話時眼神時不時的向霍青桐瞟上幾眼。這些人談論的不外是南四奇與血刀老祖的拼鬥鈴劍雙俠中的水笙是如何被血刀老祖挾持,人人說得口沫橫飛,猶如事發之時這些人個個在場般。東隆曦凝神聽了一會,突然笑著轉頭向霍青桐做了個鬼臉,霍青桐微笑不語,靜靜地吃著點心,看來這些狀況她已是司空見慣、見怪不怪的了。

   

    東隆曦向店家問了路,與霍青桐繼續上路向余杭客棧而去,又走了約裡許路程,余杭客棧鬥大四個字映入眼簾,客棧建於山腳下,是通往大雪山的幾條必經之道,因為離鄰近的城鎮還有約半天的路程,是以平日裡也不少打尖投宿的人們,此時因為聚集了南武林的一干武林人士,更是讓客棧裡是座無虛席,連空椅子也不見一張。東隆曦見狀上前向店家問問還能不能張羅兩張空椅子,店小二說已經沒空椅子了,倒是有幾張草席,讓東隆曦稍微屈就一下,東隆曦笑著拿了草席正要與霍青桐找一個比較好的位子席地而坐,心想:「不知道汪大哥到了沒?」兩眼登時在人群中搜尋汪嘯風的身影,此時也剛好有一雙眼睛看著東隆曦,兩人登時四目相對,原來汪嘯風也看到東隆曦來了。

 

    汪嘯風往前向東隆曦拱手說道:「隆曦,你來了。」臉上顯得頗為高興、感動,東隆曦不過與自己萍水相逢,雖一時路見不平救了自己一行人,但說到底是自己欠了人家這個恩情,人家有難自當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可自己仍沒有機會能報答這個恩情,人家卻又為了自己的事專程來此,想起這幾個月來心裡因為擔心表妹與四位大俠安危的掙紮、煎熬,內心不禁頗為激動。東隆曦也拱手道:「我自然是該來的。」

 

    汪嘯風說道:「東兄弟,咱們裡面還有位子,這邊請。另外這位是.......?」最後一句話卻是對霍青桐說的,汪嘯風轉頭望向霍青桐登時心神一震,不僅因為攝于霍青桐姣好的外貌,更因為她身上的穿著打扮與江湖中傳言的一位女子極其相似。東隆曦正要介紹,汪嘯風卻已問道:「你是翠羽黃衫?」霍青桐聽得對方點出自己的名號,點頭道:「是,我正是翠羽黃衫。」聽到對方自承身分,汪嘯風更是渾身一震。東隆曦看到汪嘯風聽聞霍青桐名號的反應,抓抓頭,心想:「看來霍姐姐在江湖上也是個響噹噹的人物,汪大哥不愧出身名門果然見多識廣,我卻連"翠羽黃衫"四個字壓根也沒聽說過。」霍青桐瞧著東隆曦的傻樣,不禁掩嘴輕笑。東隆曦也不以為意,與霍青桐在汪嘯風的帶領下走入了客棧內堂。

 

 

 

 

 

 

四十三.

    東隆曦跟霍青桐隨著汪嘯風的深厚進入了內堂,原來內中還擺放了三張可以每張可以坐八人的圓桌,其中兩張已座無虛席,只剩一張仍空蕩蕩的連一個人也沒有,汪嘯風將東或兩人帶到那張空桌之前擺手示意請兩人入座。汪嘯風道:「隆曦、霍姑娘你們先做一會兒,我先失陪一下。」東隆曦點頭道:「汪大哥,你忙你的吧。」汪嘯風招呼店小二送上茶水跟點心之後隨即走出了內堂。

   

    東隆曦轉頭喵了一下另兩桌的人,雖然不認識但看來都是一派之主或一方之霸,轉頭低聲向霍青桐道:「霍姊姊,看來這些就是那些自詡正派人士的武林名宿了吧?」霍青桐聞言輕聲笑道:「你既然覺得這些人是武林名宿,也應該知道他們內功多半有些底子,你這麼講話不怕被人聽到嗎?」東隆曦嚇了一跳,道:「對吼,也不知道被聽到了沒?」突然有一名作道士打扮的說道:「自然是聽到了,小子,一進門就這麼說話,你是有禮貌沒有?」東隆曦聞言有些不好意思,起立拱手道:「是我失言,這廂向各位前輩賠禮了。」那道人倒也不是真的生氣,就是有心試一試這年輕人,看到東隆曦隨即道歉倒也大出他意料之外,因為一般武林人士為了面子輕易不會向人低頭認錯,在江湖上兩方只因為一言不合就動手見生死的如家常便飯。那道人心道:「這年輕人居然有如此的心胸氣度,提得起放得下。爾且瞧他眼中精光內斂,想必武功不弱,卻也不恃才傲物,難得啊難得,難怪能得汪賢侄如此的看重。」思畢趁勢喵向霍青桐,登時心神微震,心想:「真的是她?傳言她與紅花會群俠避居回疆,已經有十幾年沒再有人看到她在江湖上行走,難道這小子竟是紅花會的?」登時對東隆曦又多了幾分好奇。

 

    東隆曦道完歉,隨即像沒事人般轉身坐入位置。兩桌的人看了東隆曦被人尋臖就馬上低頭認錯,均想:「還以為能得汪嘯風看重的人有多麼了不起,看來也不就是一個縮頭烏龜。」霍青桐笑笑地瞧著東隆曦,好像漸漸能習慣東隆曦往往出人意表的行事作風,雖然仍覺得有趣,卻也不再追問東隆曦,自己好像慢慢地越來越能瞭解他行事作風背後的想法。

 

    東隆曦跟霍青桐邊吃茶點邊談笑,過沒多時汪嘯風走近來拱手道:「這次多謝各位武林前輩同道仗義援手,前去打探的朋友已經回來了,進入大雪山入口的雪已經融了,我們休息一個時候後便出發吧。」眾人一哄而諾。汪嘯風向東隆曦道:「隆曦,雖然雪已融了大半,但很多路仍不好走,你跟著眾人一起吧,原諒我心系舅舅跟表妹的安危,我先行一步。」東隆曦道:「汪大哥,讓我們跟你一起上路吧,如果那血刀老祖仍在,我們也有個照應。」說完轉頭望向霍青桐似在徵詢她的同意,只見霍青桐微微一笑,似在說我沒意見,你決定就好。東隆曦笑了笑轉頭向汪嘯風道:「汪大哥,我們走。」汪嘯風感動的道:「好!」

   

     三人便先啟程進入了大雪山,走了半個時辰來已經遇到了好幾次岔路,東隆曦都示意讓汪嘯風決定走哪一條路徑,就這樣停停走走又走了三個時辰,三人也不因感歎在這偌大的大雪山中要找幾個人是何等的困難,汪嘯風不禁淒苦的大聲叫道:「表妹,表妹。」

    突然從不遠處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叫道:「表哥,表哥!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汪嘯風大喜,叫道:「表妹,你在哪裡?」那女子聲音縱聲叫道:「我在這裡!」汪嘯風一面奔跑,一面大叫“表妹!”突然間腳下一滑,摔倒在地。水笙“啊”的一聲,甚是關切,向他迎了上去。原來汪嘯風聽到了水笙的聲音,大喜之下,全沒留神腳下的洞坑山溝,一腳踏在低陷之處,摔了一交,隨即躍起,急奔而來。水笙也向他奔去。

 

    兩人奔到臨近,齊聲歡呼,相擁在一起。    兩人奔到臨近,齊聲歡呼,相擁在一起。

    東隆曦走近兩人,說道:「汪大哥,你終於找到你的表妹了,恭喜。」汪嘯風鬆開在懷中的水笙,向東隆曦道:「隆曦,謝謝你。這位就是我的表妹,水笙。表妹,這兩位一位是我在外結識的少俠,東隆曦,另一位是霍青桐霍姑娘。」水笙沒聽過東隆曦是正常的,但她因較少與江湖中人打交道,是以也沒聽過霍青桐的名頭,但仍感激的向兩人點頭以示感謝。

    水笙向汪嘯風道出父親水岱已死的消息,汪嘯風聽聞消息後不禁放聲大哭,汪嘯風嗚咽道:“舅舅不幸遭難,我……我……我從小得他撫養長大,他待我就像是親生兒子一般。”水笙聽他說到父親,不禁又流下淚來。汪嘯風低聲道:“表妹,自今而後,你我再也不分開了,你別難過,我一輩子總是好好地待你。”水笙自幼便對這位表哥十分傾慕,這番分開,更是思念殷切,聽他這麼說,臉上一紅,心中感到一陣甜甜之意。

    突然聽到一陣鬧哄哄的聲音從左近傳來,想來是趕來大雪山援助南四奇的眾多武林人士已來到了不遠處,汪嘯風正要攜著水笙與眾人會合。水笙忽然立定,說道:“表哥,你和我即刻走吧,我不願見那些人了。”汪嘯風奇道:“為什麼?這許多伯伯叔叔和好朋友,大家不辭艱險地前來救你,在雪穀外守候了大半年,可算得義氣深重,咱們怎能不好好地謝謝他們?”水笙低下了頭,道:“我已謝過他們了。”汪嘯風道:“大夥兒千里迢迢地從湖北趕到這兒,同來同往,豈不是好?再說,舅舅的遺體是要運回故鄉呢,還是就葬在這裡,也得向長輩們請示。陸伯伯、花伯伯、劉道長這三位怎樣了?”

    水笙道:“你和我先出去,慢慢再跟你說。花伯伯是個大壞蛋,你別聽他的胡說!”汪嘯風自來對她從不違拗,這時黑暗中雖見不到她風姿,但一聽到她柔軟甜美的語聲,早已心醉,便想順她意思,先行離去。

        忽聽得山洞口一人道:“汪賢侄,你過來!”正是南四奇中花鐵幹的聲音。汪嘯風道:“是,花伯伯!”水笙大急,頓足道:“你不聽我話麼?”汪嘯風心想:“花伯伯是舅舅的義兄,長者之命,如何可違?這許多朋友為了相救表妹,如此不辭辛勞,大功告成之後卻棄之不顧,自行離去,那無論如何說不過去。這一來,我聲名掃地,以後在江湖上怎能立足?表妹是小孩子脾氣,待會哄她一哄,賠個不是,也就是了。”當即攜了她手,走向山洞。

    兩人走到洞口。花鐵幹道:“汪賢侄,你來了很好。血刀惡僧已被我殺了,但還有一個小和尚漏網,咱們務當將他擒來殺卻。這小和尚是害死你舅舅的兇手。”汪嘯風大叫一聲,刷的一下便拔劍出鞘,跟著回頭向水笙瞧去,急欲看看這位表妹別來如何。

        火光之下,只見她容顏憔悴,淚盈於眶。汪嘯風心下憐惜,卻見她在緩緩搖頭,問道:“怎麼?”水笙道:“我爹爹不是那……那……人害死的。”

        汪嘯風見各人臉上均現怒色,很覺奇怪,心想表妹不肯和眾人相見,而大夥又對她頗含敵意,中間定是另有隱情,便道:“表妹,咱們聽花伯伯吩咐,先去捉了那小和尚來,將他千刀萬段,祭我舅舅。其餘的事,慢慢再說不遲。”

        水笙道:“他……他也不是小和尚。”

    汪嘯風一愕,見到身旁眾人均現鄙夷之態,心中一凜,隱隱覺得不對。他不願即行查究此事,還劍入鞘,大聲道:“眾們伯伯叔叔,好朋友,請大家再辛苦一番,了結此事。姓汪的再逐一拜謝各位的大恩大德。”說著一揖到地。

        眾人都道:“不錯,快去捉拿小惡僧要緊,別讓他出穀跑了!”說著紛紛沖出洞去。

        不知是誰在洞口掉了一根火把,火光在穀風中時旺時弱,照得“鈴劍雙俠”汪嘯風水笙二人臉上也是一陣亮,一陣暗。兩人執手相對,心中均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突然間傳來一陣說話聲,一人道:“你從這邊搜來,我從那邊搜去,兜個圈子,再在這裡會合。”另一人道:“好!這一帶雪地裡腳印雜亂,說不定那小淫僧便躲在附近。”先說話的那人壓低聲音,笑道:“喂,老宋,這水姑娘花朵一般的人兒,小淫僧這半年中豔福可是不淺。”另一人哈哈大笑,道:“是啊,難怪那姓汪的心甘情願戴這頂綠頭巾。”兩人嘻嘻哈哈的說了幾句,分手去尋小惡僧。

        只見水笙退開了兩步,臉色慘白,身子發顫,說道:“表哥,你莫信這種胡說八道。”

        汪嘯風不答,臉上肌肉抽蓄。顯然,适才那兩個人的說話,便如毒蛇般在咬齧他的心。這半年中他在雪穀之外,每日每夜總是想著:“表妹落入了這兩個淫僧手中,哪裡能保得清白?但只要她性命無礙,也就謝天謝地了。”可是人心苦不足,這時候見了水笙,卻又盼望她守身如玉,聽到那二人的話,心想:“江湖上人人均知此事,汪嘯風堂堂丈夫,豈能惹人恥笑?”但見到她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心腸卻又軟了,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表妹,咱們走吧。”

        水笙道:“你信不信這些人的話?”汪嘯風道:“旁人的閒言閒語,理他作甚?”水笙咬著唇皮,道:“那麼,你是相信的了?”汪嘯風低頭黯然,過了好一會,才道:“好吧,我不信便是。”水笙道:“你心中卻早信了這些含血噴人的髒話。”頓了一頓,又道:“以後你不用再見我,就當我這次在雪穀中死了就是啦。”汪嘯風道:“那也不必如此。”

   水笙心中悲苦,淚水急湧,心想旁人冤枉我、誣衊我,全可置之不理,可是竟連表哥也瞧得我如此下賤。她只想及早離開雪穀,離開這許許多多人,逃到一個誰也不認識她的地方去,永遠不再和這些人相見。

    東隆曦跟霍青桐在旁瞧著,也不知該如何勸慰,只得默默地看著兩人越說越僵。

    東隆曦跟霍青桐跟著相對無言的汪嘯風與水笙的身後走著,轉眼間來到一座山洞裡面,水笙凝望著一件用羽毛編織而成的一件羽衣,一時彷徨無主。

 

     汪嘯風見那件羽衣放在她臥褥之上,衣服長大寬敞,式樣顯是男子衣衫,心頭大疑,問道:“這……這是什麼?”水笙道:“是我做的。”汪嘯風澀然道:“是你的麼?”水笙衝口便想答道:“不是我的。”但隨即覺得不妥,躊躇不答。汪嘯風道:“是件男子衣衫?”聲音更加乾澀了。水笙點了點頭。汪嘯風又道:“是你織給他的?”水笙又點了點頭。

        汪嘯風提起羽衣,仔細看了一會,冷冷地道:“織得很好。”水笙道:“表哥,你別胡猜,他和我……”但見他眼神中充滿了憤怒和憎恨,便不再說下去了。汪嘯風將羽衣往臥褥上一丟,說道:“他的衣服,卻放在你的床上……”

        水笙心中一片冰涼,只覺這個向來體諒溫柔的表哥,突然間變成了無比的粗俗可厭。她不想再多作解釋,只想:“既然你疑心我,冤枉我,那就冤枉到底好了。”

    忽然間有一人跳進山洞裡,說道:「汪少俠,你全轉錯了念頭。」東隆曦聽到來人聲音之後,不禁心神一震。

 

 

 

 

 

 

四十四.

汪嘯風定了定神,才認出這人正是當天害自己與師妹失散的惡僧,當即拔劍出鞘,左手將水笙推開,橫劍當胸,眼中如要冒出火來,長劍不住顫動,恨不得撲上去將這人立時斬成肉醬。

那惡僧道:“我不跟你動手。我是來跟你說,水姑娘冰清玉潔,你娶她為妻,真是天大的福氣,不必胡思亂想,信了壞人的造謠。”

水笙忙道“你……你快走,許多人要殺你,這裡太也危險。”

        那惡僧又道:“我知道,不過我非得對汪少俠說明白這事不可,免得你受了冤枉。汪少俠,水姑娘是位好姑娘,你……你千萬不可冤枉了她。”

水笙急道:“你……你快走!多謝你的好意,我只有來生圖報了,你快走!他們人多,大家要殺你……”

        汪嘯風聽到水笙言語和神色間對他如此關懷,妒念大起,喝道:“我跟你拚了!”嗤的一劍,向小惡僧當胸疾刺過去。

惡僧眼見汪嘯風劍到,身子微側,便已避開,說道:“我不跟你動手。我叫你好好地娶了水姑娘,別對她有絲毫疑心。她……她是個好姑娘。”

他說話之際,汪嘯風左二劍,右三劍,接連向他疾刺五劍。那惡僧若無其事的斜身閃開,汪嘯風猛刺急斫,每一劍都被他行若無事地閃開,越加怒發如狂,劍招更出得快了。

 那惡僧道:“汪少俠,你答允不疑心水姑娘的清白,我就去了。你的朋友們都要殺我,我可不能再多耽擱了。”汪嘯風出劍越來越快,那惡僧當下伸指一彈,錚的一聲輕響,中指彈在劍刃之上。

        汪嘯風只覺虎口劇痛,長劍脫手落地,忙俯身去拾。惡僧伸掌在他肩頭一推,這一掌並沒使多大力氣,不料汪嘯風竟然抵受不住,給他一推之下,登時幾個筋斗向後翻跌了出去,砰的一聲,重重撞上山洞的石壁。

        水笙見他跌得十分狼狽,忙奔過去相扶。

        那惡僧愕然,他絕不想將汪嘯風推倒,只是要阻止他拾劍再打,哪想到他竟會摔得這麼厲害,實是大出意料之外。他跨上兩步,也想去扶,說道:“對不起,我當真……我不是故意的。”

水笙拉著汪嘯風的右臂,道:“表哥,沒事吧?”汪嘯風心中妒憤交攻,不可抑制,認定水笙偏向那惡僧,兩人騙了自己之後,反來譏諷,左掌橫揮過來,拍的一聲,重重打了她一個耳光,喝道:“滾開!”水笙吃了一驚,表哥竟會出手毆打自己,那是從未想過的事情,伸手撫著臉頰,竟是呆了。汪嘯風跟著又是一掌,擊中她的左頰。水笙驚懼之下,撲在那惡僧的肩頭,只覺這時候只有他方能保護自己。

東隆曦看到汪嘯風出手打了水笙一個巴掌,心知要糟,只恨自己不夠果決,一開始只覺得是人家小倆口子的事情,自己不好出手幹預,但這下兩個巴掌下去,他們倆只怕在心中都留下一道不可抹滅的傷痕了。另一方面那惡僧的聲音實在太像一個自己一直在尋找的那個人,自己一直在凝神分辨那惡僧的聲音,以至於錯失及時擋住汪嘯風打水笙的兩個耳光的時機。

        那惡僧側身擋在汪嘯風之前,怒道:“好端端的,你……你幹麼打人?”只聽得山洞外腳步聲響,有幾個人叫道:“山洞裡有人爭吵,快去瞧瞧,莫非那小淫僧藏在裡面?”

        水笙退後兩步,對那惡僧道:“你快走吧……我……我多謝你的好意。”

        那惡僧瞧瞧汪嘯風,又瞧瞧水笙,說道:“我去了!”轉身走向洞口。

        汪嘯風大叫:“小淫僧在這裡,小淫僧在這裡,快堵住洞口,別讓他逃走了!”水笙急道:“表哥,你這不是害人麼?”汪嘯風仍是大叫:“快堵住洞口,快堵住洞口!”

  洞外七八名漢子聽得汪嘯風的叫嚷,當即攔在洞口。那惡僧快步而出,一人喝道:往哪裡逃?揮刀向他頭頂砍落。惡僧伸手在他胸口一推,那人直摔了出去,撞向身旁的三人,四個人紛紛跌倒。眾人叫駡呼喝聲中,惡僧快步逃了出去。

東隆曦向霍青桐說道:「霍姐姐,我們快追。」立即展開身法往那惡僧追去,霍青桐也隨即施展輕功跟在東隆曦身後。追了裡許,那惡僧發現有人緊跟更是發足狂奔,東隆曦全力賓士卻拉不近與那惡僧的距離,反而霍青桐漸漸跟不上兩人的速度,與東隆曦的距離慢慢的被拉開。東隆曦眼看那惡僧內功修為不下於自己,靈機一動,大聲叫道:「戚芳在我手裡,你救是不救?」

那惡僧聞言果然停步,轉身抽出佩刀,戒備的說道:「你是誰?為什麼抓我師妹?」東隆曦專注凝神的打量那惡僧,慢慢的在心裡的那張面容浮現在那惡僧臉上,東隆曦激動得不能自己,艱難的吐出一句話:「你……你是不是狄雲?」那惡僧渾身遽震,說道:「你你是誰?」東隆曦露出苦澀的笑容,道:「大哥,我是阿曦!那個燒餅鋪的阿曦!」那惡僧似乎也認出了東隆曦,道:「阿曦?你真是阿曦?」兩人慢慢的走向對方,越接近,熟悉的面孔也更加的清晰起來。

歷經快兩年的時間,東隆曦終於再與故友重逢!

 

 

 

 

 

 

 

 

 

 

 

四十五.

    東隆曦看著狄雲的高興的表情似乎中多了幾分的沉穩、幾分的謹慎,再看著狄雲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其中右手手掌更是五隻手指第一指節皆被斬斷,想著當初狄雲跟戚芳在一起的甜蜜景象,彷佛戚芳那句句對狄雲的溫言叫喚,聲聲空心菜仍言猶在耳。

    看著這個性子純樸、心地善良,心裡沒有半分心機的大哥如今變成了這個模樣,東隆曦心裡有些欣慰、有些心疼,雖然也欣慰狄雲終於不再是以前那個懵懂莽撞的傻大漢,但換來這份謹慎、沉穩的代價,是不是太過巨大了。

    東隆曦不想讓這久別重逢的氣氛太過沉重,裝作輕鬆的道:「大哥,你內功可深厚的很啊,你知不知道我這一年多來是多麼認真的練功才能到如今這個地步,剛剛我已經施展輕功全力追趕,居然還追不上你抱頭鼠竄般地狂奔?」東隆曦說話時臉上雖然露出笑容,但因內心激動,講到最後一句仍然不免哽咽。

    狄雲露出微笑,靜靜的看著東隆曦,真的好久沒有人對自己露出這麼關懷的神情了,狄雲內心感動,但這一年多來經歷過這麼多的事,自己已經習慣將感情置於心底深處,不發一語,只是微笑看著東隆曦。

   

    東隆曦艱難地問道:「大哥,這段日子以來,到底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狄雲道:「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我再慢慢說給你聽。這位是?」最後一句話卻是轉頭向霍青桐說的,東隆曦分別向兩人介紹道:「大哥,這位是霍家姊姊霍青桐。霍姐姐,這位是我親如兄弟的大哥,狄雲。」因為狄雲仍被南武林群豪追緝,三人為免麻煩沒有選擇在路上投店,找了一處僻靜的山洞,生了火,霍青桐取出自身攜帶的乾糧跟水分給東隆曦跟狄雲,東隆曦一看這乾糧竟然是醃制後再烤過的風乾羊肉,咬一口仍感受得出幾分當初燒烤及一些特製香料的味道,狄雲也吃得津津有味,娓娓道出這段日子來的遭遇。

 

    當初狄雲跟戚芳跟隨著戚長髮進城向大師伯五雲手萬震山拜夀,狄雲一到萬府就因萬震山的幾位徒弟言語辱及師父,與對方動上手。對方一對一討不了便宜便約狄雲晚上再較量,狄雲一到對方馬上六.七人齊上打的狄雲渾身是傷,後來狄雲得一名老乞丐的指導,第二次交手沒幾下功夫,狄雲就打的對方六.七人落花流水,之後更得知原來那乞丐竟然是自己的二師伯陸地神龍言達平。

   

    之後在萬家壽宴期間,師父戚長髮竟然無故失蹤,當晚萬家誣陷狄雲盜竊及非禮萬震山的小妾,狄雲因而被送入官府下了大牢。狄雲在獄中不斷受到一名躁狂囚犯虐打,因囚犯認為狄雲是荊州知府淩退思派來向他套取連城訣的秘密。當狄雲得知戚芳嫁給萬圭後,便憤然自盡。幸得囚犯剛好練成天下無敵的神照功,把已斷了氣的狄雲救活過來。並表明自己身分,原來囚犯名叫丁典,自始丁典相信狄雲並非奸細,而二人更成了亦師亦友的生死之交。丁典告知狄雲連城訣及神照功正是萬震山師兄弟的師父梅念笙死前傳給他的,丁典亦因此受到不少江湖人士特意上門找麻煩。丁典同時教授狄雲神照功,。

   

    之後丁典帶狄雲越獄,希望與一生摯愛淩退思的女兒淩霜華見面。不幸因吻了淩退思塗在淩霜華棺木上的金波旬花毒而死去。狄雲知道戚芳與萬圭生下了女兒「空心菜」後,傷心失落地離開了江陵城。之後狄雲在一間破廟用計將喜歡吃人肉的血刀門僧毒死,又將自己破爛衣服換上了血刀門僧袍,此舉卻引致江湖正派人士圍攻。剛好遇上西藏血刀門好色的掌門血刀老祖,血刀老祖誤認狄雲為徒弟,便出手保護。血刀老祖更擄走「鈴劍雙俠」中的水笙,帶著狄雲逃入西川。到大雪山遇上雪崩,眾人被困,血刀老祖將「南四奇落花流水」中的陸天抒、劉乘風及水笙的父親水岱殺死,花鐵幹因向血刀老祖跪地求饒得免。狄雲為了阻止血刀老祖殺害水笙,被血刀老祖扼致機近氣絕,反而幫助狄雲練成神照功最後一關,結果把血刀老祖擊斃。眼見血刀老祖已死,花鐵幹便露出惡相,由於耐不住饑餓,不惜吃掉了同伴屍體。三人自始留在穀中待到回春。而水笙漸漸瞭解到表面冷漠的狄雲本性是善良的。當積雪融解,江湖正派人士尋到谷中來。花鐵幹搶先與群豪會合並誣捏狄雲與已有婚約的水笙有苟且行為。

   

    狄雲轉頭對東隆曦道:「阿曦,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東隆曦聽完後怔怔的發呆,沉吟片刻後道:「大哥,你恨戚芳姊嗎?」狄雲道:「本來是的。可是那晚……

 

    丁典道:我問你:當初進牢之時,你大叫冤枉。我信得過你定然清白無辜。可是怎會在牢裡一關這許久,始終沒法洗雪?狄雲道:嗯,這個,我就是難以明白。丁典微笑道:是誰送了你進牢來,自然是誰使了手腳,一直使你不能出去。狄雲道:我總是想不通,那萬震山的小妾桃紅和我素不相識,無冤無仇,為什麼要陷害我,使我身敗名裂,受盡這許多苦楚?丁典問道:他們怎麼陷害於你,說給我聽聽。

        狄雲將如何來荊州拜夀、如何與萬門八弟子比劍打架、如何師父刺傷師伯逃走、如何有人向萬震山的妾侍非禮、自己出手相救反被陷害等情一一說了,只是那老丐夜中教劍一節,卻略去了不說。只因他曾向老丐立誓,決不洩漏此事,再者也覺此事乃是旁枝末節,無甚要緊。

        狄雲歎了口氣道:丁大哥,我受這潑天的冤屈,那不是好沒來由麼?那定是他們恨我師父殺了萬師伯。可是萬師伯只是受了點傷,並沒有死,將我關了這許多年,也該放我出去了,要說將我忘了,卻又不對。那姓沈的小師弟不是探我來著嗎?

        丁典側過頭,向他這邊瞧瞧,又向他那邊瞧瞧,只是嘿嘿冷笑。

         狄雲摸不著頭腦,問道:丁大哥,我說得什麼不對了?丁典冷笑道:對,對,完全對,那又有什麼地方不對頭的?倘若不是這樣,那才不對頭了。狄雲奇道:……什麼?

        丁典道:喏!你自己想想。有一個傻小子,帶了一個美貌妞兒到我家來。我見這妞兒便動了心,可是這妞兒對那傻小子實在不錯。我想占這妞兒,便非得除去這傻小子不可。你想得使什麼法子才好?

        狄雲心中暗暗感到一陣涼意,隨口道:使什麼法子才好?

        丁典道:若是用毒藥或是動刀子殺了那傻小子,身上擔了人命,總是多一層幹係,何況那美貌妞兒說不定是個烈性女子,不免要尋死覓活,說不定更要給那傻小子報仇,那不是糟了?依我說啊,還是將那傻子送到官裡,關將起來的好。要令那妞兒死心塌地的跟我,須得使她心中惱恨這傻小子,那怎麼辦?第一、須得使那小子移情別戀;第二、須得令那小子顯得是自己撇開這個妞兒;第三、最好是讓那小子幹些見不得人的無恥勾當,讓那妞兒一想起來便噁心。

        狄雲全身發顫,道:……你說這一切,全是那姓萬的……是萬圭安排的?

        丁典微笑道:我沒親眼瞧見,怎麼知道?你師妹生得很俊,是不是?

 

    狄雲腦中一片迷惘,點了點頭。

        丁典道:嗯,為了討好那個姑娘,我自然要忙忙碌碌哪,一筆筆白花花的銀子拿將出來,送到衙門裡來打點,說是在設法救那個小子。最好是跟那姑娘一起來送銀子,那姑娘什麼都親眼瞧見了,心中自是好生感激。這些銀子確是送給了府台大人,知縣大人,送了給衙門裡的師爺,那倒一點不錯。

        狄雲道:他使了這許多銀子,總該有點功效吧?丁典道:自然有啊,有錢能使鬼推磨,怎麼會沒有功效?狄雲道:那怎……怎麼一直關著我,不放我出去?

        丁典笑道:你犯了什麼罪?他們陷害你的罪名,也不過是強姦未遂,偷盜一些錢財。既不是犯上作亂,又不是殺人放火,那又是什麼重罪了?那也用不著穿了你的琵琶骨,將你在死囚牢裡關一輩子啊。這便是那許多白花花銀子的功效了。妙得很,這條計策天衣無縫。這個姑娘住在我家裡,她心中對那傻小子倒還是念念不忘的,可是等了一年又一年,難道能一輩子不嫁人嗎?

 

 

 

 

 

 

 

四十六.

    狄雲繼續說道……

 

     狄雲說道:丁大哥,原來我一直不能放出去,都是萬圭使了銀子的緣故。

        丁典不答,仰起了頭沉吟,忽然皺起眉頭,說道:不對,這條計策中有一個老大破綻,大大的不對。

        狄雲怒道:還有什麼破綻?我師妹終於嫁給他啦。若不是蒙你相救,我自縊身死,那不是萬事順遂,一切都稱了他的心?

        丁典在獄室中走來走去,不住搖頭,說道:其中有一個大大的破綻,他們如此工於心計,怎能見不到?狄雲道:你說有什麼破綻?

        丁典道:你師父啊。你師父傷了你師伯後,逃了出去。荊州五雲手萬震山在武林中大大有名,他受傷不死的訊息沒幾天便傳了出去,你師父就算沒臉再見師兄,難道就不派人來接你師妹回家?你師妹這一回家,那萬圭苦心籌畫的陰謀毒計,豈不是全盤落了空?

        狄雲伸手連連拍擊大腿,道:不錯,不錯!他手上帶著手銬,這一拍腿,鐵鍊子登時當當的直響。他見丁典形貌粗魯,心思竟恁地周密,不禁極是欽佩。

        丁典側過了頭,低聲道:你師父為什麼不來接女兒回去,這其中定是大有蹊蹺。萬圭他們事先一定已料到了這一節,否則這計策不會如此安排。這中間的古怪,一時之間我實是猜想不透。

        狄雲直到今日,才從頭至尾的明白了自己陷身牢獄的關鍵。他不斷伸手擊打自己頭頂,大罵自己真是蠢才,別人一想就通的事,自己三年多來始終莫名其妙。

        他自怨自艾了一會,見丁典兀自苦苦思索,便道:丁大哥,你不用多想啦。我師父是個鄉下老實人,想是他傷了萬師伯,一嚇之下,遠遠逃到了蠻荒邊地,再也聽不到江湖上的訊息,那也是有的。

        丁典睜大了眼睛,瞪視著他,臉上充滿了好奇,道:什麼?你……你師父是個鄉下老實人……他殺了人會害怕逃走?

        狄雲道:是啊,我師父再忠厚老實也沒有了,萬師伯冤枉他偷盜太師父的什麼劍訣,他一怒之下,忍不住動手,其實他心地再好也沒有了。

        丁典嘿的一聲冷笑,自去坐在屋角,嘴裡輕哼小曲。狄雲奇道:你為什麼冷笑?丁典道:不為什麼。狄雲道:一定有原因的。丁大哥,你儘管說好了。

        丁典道:好吧!你師父外號叫作什麼?狄雲道:叫作鐵鎖橫江丁典道:那是什麼意思?狄雲遲疑半晌,道:這種文縐縐的話,我原本不在懂。猜想起來,是說他老人家武功了得,善於守禦,敵人攻不進他門戶的意思。

        丁典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自己才是忠厚老實得可以。鐵鎖橫江,那是叫人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老一輩的武林人物,誰不知道這個外號的含意?你師父聰明機變,厲害之極,只要是誰惹上了他,他一定挖空心思的報復,叫人好似一艘船在江心渦漩中亂轉,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你如不信,將來出獄之後,盡可到外面打聽打聽。

        狄雲兀自不信,道:我師父教我劍法,將招法都解錯了,什麼孤鴻海上來,池潢不敢顧,他解作哥翁喊上來,是橫不敢過;什麼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他解作老泥招大姐,馬命風小小。他字也不大識,怎說得上聰明機變?

        丁典歎了口氣,道:你師父博學多才,怎會解錯詩句?他城府極深,定有別意。為什麼連自己徒兒也要瞞住,外人可猜測不透了。嘿嘿,倘若你不是這般……這般忠厚老實,他也未必肯收你為徒。

 

    狄雲道:「這一晚丁大哥跟我說了這許多話,讓我忽然間想明白了好多事,他教導我得多長幾個心眼,天下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般善良。除了你們,丁大哥可算得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他雖然已不在人世了,但可總算死後得以跟自己所愛的人葬在一起。」東隆曦道:「大哥,你還想著向萬家報仇嗎?」狄雲露出苦澀的一笑,道:「我想回老家湘西麻溪鋪去,看看師父還在不在?其他的事情,暫時不想了。」東隆曦道:「大哥,我陪你回去吧,我也想回去看看。」狄雲點頭。

    東隆曦轉頭向一直在旁邊靜靜聽著兩人說話的霍青桐道:「霍姊姊,你可願跟我們走一趟?」東隆曦說話同時,眼神中不禁露出幾絲的期許,他理所當然地應該陪狄雲回老家一趟,如果狄雲之後想向萬家尋仇,萬家家大勢大,兩個人相互間也有個照應,但與霍青桐相處這幾日下來,情愫漸生,頗不願就此與她分別。霍青桐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東隆曦大喜,趣怪的的歡呼一聲,逗得霍青桐呵呵直笑。

 

 

 

 

 

 

 

 

四十七.

    這一路上東隆曦也將這逾兩年的經歷告訴了狄雲,狄雲聽到東隆曦這兩年來都在尋找自己的下落,心頭一暖,道:「阿曦,謝謝你這段日子以來對我做的這許多事,好端端的卻因我將你捲入這江湖是非中。」

    東隆曦道:「大哥,也因為這樣我才得以拜在師父門下,也結識了幾位好朋友。爾且基於某些因素,我也不可能就這樣在湘西無憂無慮的過一輩子,終究還是要捲入這些江湖是非的,說來我還得感謝你呢。」東隆曦說完笑著看了看狄雲跟霍青桐,霍青桐心底隱隱猜到東隆曦口中的某些因素與他之前告知自己他並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事情有關。

 

    東隆曦笑著朝狄雲續道:「大哥,照你所說,你現在可是身負神照經與血刀刀法兩大絕學。現下可算得是絕頂高手了,來來來,咱們比劃比劃。」說完抽出長劍,狄雲見狀忙道:「別別別,阿曦,你別開我玩笑了,我武藝低微之極,哪能是你對手?」其實狄雲此時身集正反兩大派所長,身手已經穩晉絕頂高手之列,可是仍然對自己全無自信。

    東隆曦道:「大哥,怎麼這般的沒信心,照我看哪,以你顯現出的精湛內功,我還不見得是你對手呢?」狄雲撓撓頭,懷疑道:「真是這樣嗎?」東隆曦笑道:「試試看不就知道了。」狄雲雖仍自懷疑著東隆曦的話,但仍然拿出血刀站到了東隆曦的對面。

 

    東隆曦說道:「大哥,我怕你一出招雄渾內力壓將過來兄弟難以抵敵,是以要先出手啦,注意囉,看招!」說完施展苗家劍法一式上步摘星式向狄雲攻去,狄雲也使開血刀刀法與東隆曦鬥在一起,狄雲雖然內功深湛,但畢竟對敵經驗太少,爾且東隆曦現在的武功之高,也遠非花鐵幹之流可比,狄雲一時手忙腳亂,腦中將什麼血刀刀法忘的一乾二淨,只能單純的以反應招架著東隆曦的劍招,東隆曦有心要試試狄雲的武功底限,苗家劍法的精妙劍招猶如狂風暴雨般襲向狄雲,逼得狄雲完全採取守勢遞不出一招反擊。突然間,狄雲頭下腳上單手撐地,一腳不偏不倚地架住了東隆曦的長劍,另一手持血刀由下往上劈來,東隆曦一愕,急忙收劍堪堪擋住狄雲詭異的一刀。這一刀淩厲之級,在旁觀戰的霍青桐也不禁驚呼出聲。但狄雲內力直透刀勁將東隆曦震退了一步。血刀刀法,招招怪異至極,每招都是在絕不可能的方位砍劈。狄雲這一刀,血刀刀法配合神照經內功,可說是劈出有生以來最完美的一刀。

   

    狄雲自己也嚇了一跳,忙收手問道:「阿曦,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東隆曦聞言笑了笑,開玩笑的說道:「大哥,你這是怕傷了我嗎?沒事沒事,還早得很呢!你剛剛這一刀可真是俊的很啊,再來!」狄雲看了看東隆曦,又看了看手中的血刀,好似猶自不能相信剛剛那絕妙的一刀竟然是從自己手中使出,東隆曦看到狄雲的傻樣哈哈大笑,說道:「哈哈!大哥,這下可相信你是一位低調到不能再低調的絕頂高手了吧!再來我可不留手了。」狄雲大聲應道:「好!」

    東隆曦見了狄雲此時的神態,知道他終於對自己的武功有了自信,心中也不禁為他歡喜,此時的狄雲猶如一頭從睡夢中蘇醒的猛虎,自己需要做的是一舉將狄雲的潛能誘發出來。

 

    東隆曦知道以剛剛狄雲展現出來的實力,自己一不小心很可能會敗在他的手下,落敗還是小事,就怕狄雲一個拿捏不好將自己打成重傷甚至小命不保,眼睛一閉將全部雜念排出腦中,極致的感受著內力在體內的流動,持劍的右手彷佛像在感應著身體意思般的自然輕鬆的平舉在胸前。

    狄雲也感受到東隆曦散發出的氣勢,身體也不由自主的微微發抖,他分不清這感覺是緊張還是興奮,體內神照功內勁像在呼應身體的感覺般的快速於各經脈中流轉。狄雲進入了平生從未想過的境界,感覺前所未有的暢快,說道:「阿曦,我要出招了,注意囉。」身形一旋,將血刀擲出,血刀如飛盤般旋飛而出,接著腳步一瞪,追著擲出的血刀而來,此為血刀經其中一式,施招者擲出血刀後全力提速沖來,以求在血刀與敵人交鋒之際出招攻敵與血刀相應配合,施招者與血刀成犄角之勢讓應招者需同時應付兩方的攻勢。狄雲此時功力大勝血刀老祖,施展開來身形竟然隱隱要趕超血刀的速度,更讓人分不清到底該先擋架血刀還是應付狄雲!

 

    倏地東隆曦眼睛睜開,轉瞬間血刀、狄雲幾乎不分先後般的來到身前,狄雲身一低以掃堂腿疾踢東隆曦下盤,血刀與狄雲竟同一時機攻至,東隆曦搶先迎上血刀,由上往下以劍柄尾端往血刀一砸,同時連消帶打劍鋒斜劈狄雲踢來的一腿,狄雲見狀舉腳架住劍鋒,同時左手抄起被東隆曦砸在地上的血刀,又是一式适才頭下腳上的一刀劈來,東隆曦施展新體驗來的武學心法,搶前在狄雲欲出刀之前搶先以劍尖抵住了狄雲的血刀刀身,狄雲一運勁蕩開了東隆曦的劍尖,血刀刀法翻翻滾滾的施展開來。

 

    狄雲神照功內力渾厚,但東隆曦幾乎招招先發制人將狄雲血刀截在身前,讓狄雲無法完全發揮血刀刀法的精妙與內功深湛的長處,但東隆曦虎口仍然被狄雲內勁震的有些酸麻,東隆曦將狄雲比做了那位蒙面漢子,心道:「以大哥現在的內功深厚程度,也許不遜于那位蒙面高手,我得趁這次切磋思量出與那蒙面高手對戰的辦法。」心念把定,東隆曦全神運使新體悟來的武學心法與狄雲對招,轉眼間一過了一盞熱茶的時間,兩人仍自酣戰,狄雲對於自己的武功有了更多的體會與信心,出招時心無罣礙搭配神照功雄渾的內勁,每一招使來當真是虎虎生風、氣勢驚人,東隆曦新的武學心法搭配苗家劍法,或,堪堪抵制著狄雲一身驚人的武功絕學。

   

    過了一刻鐘,兩人的身上均已被汗水浸濕,東隆曦內心叫苦,再這樣打下去兩人非死即傷,再不然也要休養個好幾個天才能復原。可是這時主導權已經不在自己,狄雲因為神照功內力源源不絕,雖也是大汗淋漓卻越戰越是精神奕奕,爾且狄雲臨敵經驗不多,並不知道東隆曦已經接近油盡燈枯的狀態,越戰越是忘我。

    霍青桐在旁也發現了東隆曦的狀態,忙出聲叫喚,但狄雲此時幾乎聽不到外界的聲音,只能在旁邊乾著急。倏地,狄雲一刀照頭往東隆曦砍來,東隆曦並不招架也出劍刺往狄雲胸口,狄雲順勢往下一砍,登時將東隆曦配劍砍斷,東隆曦出指疾點狄雲胸口,狄雲一愕趕緊收回削往東隆曦手臂的一刀,的一聲東隆曦點中狄雲穴道,狄雲倒地,手中血刀停在離東隆曦手臂不到兩吋之處。

    東隆曦坐倒在地,張口不住喘氣。

 

 

 

 

四十八.

    兩人調息一陣後狄雲搶先回復過來,體內真氣流轉速度雖然略為減慢了下來,但依然源源不絕。過了一會東隆曦也睜開眼睛站了起來,經過這次消耗,

東隆曦內力消耗的七七八八,經過調息依然只能回復平常的兩三成,需經過幾天的時間,才能慢慢回復完全。

 

    狄雲撓撓頭歉然道:「阿曦,對不起,我越打越興起,沒注意到你的狀況。」東隆曦開玩笑地道:「大哥,有你這般先打人再道歉的嗎?」狄雲聞言尷尬地笑了笑,東隆曦續道:「其實我剛才將與你的切磋比做了一個我之前交手過的高手,一時也不免認真了起來,雖然我自認已經比之前與他交手之時進步了許多,但經過剛剛與你的這場比試,我知道我與他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此時對上他怕是連兩分勝算都不到。」

 

    狄雲驚道:「這人是誰這麼厲害?」東隆曦道:「他當時蒙著臉,所以我也沒見過他的真面目,但如果要比內力悠長的話,也許還不及大哥你呢,但是他有一門異常陰戾狠辣的爪功是ㄧ般人見過就絕對再也忘不了的。當時他只出了兩招就把我壓制住了,還好當時的場面不允許他有出第三招的機會,不然我恐怕這時就不能站在這裡跟你說話了。」東隆曦說完咧嘴一笑,望著遠方續道:「我有預感我終有一天會再與他對上,所以我必續繼續精進我的實力。好啦,不說這個了,大哥,你現在相信自己的武功非比尋常了吧!」狄雲仍在想著東隆曦口中那個高手,是以聽到東隆曦後面這句話只勉強地笑了笑。

 

    霍青桐心想:「以東隆曦的武功來看,在我所認識的人中勝過於他的也不過寥寥數人,爾且大概都只高出這麼一籌半籌吧,能只用兩招就壓住他的人只怕連師父師丈都辦不到。雖然我已多年沒到中原來,但這幾年一直有人負責打探中原武林的大小消息,與中原的聯繫可說是未曾斷過,卻從來沒聽過這位蒙面高手的事蹟。」不禁眉頭微蹙。

 

    東隆曦瞧瞧霍青桐,笑了笑,道:「霍姐姐這是在為我擔心嗎?」霍青桐直言道:「是啊,如果這人的武功當真如你所說的這般高,那可是一位厲害至極的大對頭,虧你這一路上還像個沒事人一樣。」東隆曦裝作可憐的道:「所以我該整天哭喪著臉等著那人來殺我嗎?」霍青桐看了只能翻了個白眼。

 

    東隆曦續道:「人們常做的打不過就逃我還是會的現下我武功不及就先避著他總是先保著我這條寶貴的小命要緊。」霍青桐聞言嘴角稍稍上揚的看著東隆曦東隆曦眼光不避不讓的回視著霍青桐道:「霍姐姐是不是覺得我這人常常敢於說出心中那就算會被人恥笑的想法當真新鮮的緊?從而有點欣賞、喜歡上我了吧?」霍青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回道:「我不諱言,你的某些作為確實讓我蠻欣賞的,但喜歡嘛,好像還沒這麼一丁半點的。」東隆曦聞言也不感覺氣餒,只是笑了笑。

 

三人走了十多天,才到麻溪鋪,其時天氣已暖,田裡禾秧已長得四寸來高了。狄雲越近故居,感慨越多,漸漸地臉上炙熱,心跳也快起來。

他沿著少年時走慣了的山路,來到故居門外,不由得大吃一驚,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來小溪旁、柳樹邊的三間小屋,竟已變成了一座白牆黑瓦的大房子。這座房子比原來的小屋少說也大了三倍,一眼望去,雖然起得頗有草草之意,但氣派甚是雄偉。

    他又驚又喜,仔細再看周遭景物,確是師父的老家,轉頭看了看東隆曦,見東隆曦也是一臉迷惘,對東隆曦道:「看來莫不是我師父發財回來啦!?」東隆曦道:「大哥,你先去叫門,看看是不是戚師父真的回來了,我跟霍姐姐先躲在這邊看看情況。」狄雲點點頭往大屋走去。

 

    狄雲走近屋子高聲叫道:「師父!」屋裡走出一人,斜眼向他打量,臉上滿是鄙夷的神氣,問道:幹什麼的?

狄雲見這人帽子歪戴,滿身灰土,和這華廈頗為不稱,瞧他神情,似乎是個泥水匠的頭兒,便道:請問頭兒,戚師父在家麼?

那人哼了一聲,道:什麼七師父、八師父的,這裡沒有。狄雲一怔,問道:這兒主人不是姓戚的麼?那人反問道:你問這個幹麼?要討米嘛,也不用跟人家攀交情。沒有,就是沒有!走,快走!

狄雲掛念師父,好容易千里迢迢地回來,如何肯單憑他一句話便即離去,說道:我不是來討米的,跟你打聽打聽,從前這裡住的是姓戚的,不知他老人家是不是還住在這裡?

那人冷笑道:瞧你這囉嗦,這裡主人不姓戚,也不姓八、姓九、姓十。你老人家乘早給我請吧。

說話之間,屋中又出來一人,這人頭戴瓜皮帽,衣服光鮮,是個財主家的管家模樣,問道:老平,大聲嚷嚷的,又在跟誰吵架了?那人笑道:你瞧,這人囉嗦不囉嗦?討米也就是了,卻來打聽咱主人家姓什麼?那管家一聽,臉色微變,向狄雲打量了半晌,說道:小朋友,你打聽咱主人姓名作甚?

若是換作五六年前的狄雲,自即直陳其事,但這時他閱歷已富,深知人心險惡,見那管家目光中滿是疑忌之色,尋思:我且不直說,慢慢打聽不遲,莫非這中間有什麼古怪。便道:我不過問主人爺姓什麼,想大聲叫他一聲,請他施捨些米飯,你……你就是老爺吧?他故意裝得傻頭傻腦,以免引起對方疑心。

那管家哈哈大笑,雖覺此人甚傻,但他竟誤認自己為老爺,心中倒也歡喜,笑道:我不是老爺,喂,傻小子,你幹麼當我是老爺?狄雲道:……你樣子……好看,威風得緊,你……你一副財主相。

那管家更加高興了,笑道:傻小子,我老高他日當真發了大財,定有好處給你。喂,傻小子,我瞧你身強力壯,幹麼不好好做事,卻要討米?狄雲道:沒人叫我做事啊。財主老爺,你賞口飯給我吃,成不成?那管家在那姓平的肩上一拍,笑道:你聽,他口口聲聲叫我財主老爺,不賞口飯吃是不成的了。老平,你叫他也去擔土吧,算一份工錢給他。那姓平的道:是啦,憑你老吩咐便是。狄雲尾隨兩人而去。

 

 

 

 

 

 

四十九.

    狄雲聽兩人口音,那姓平的工頭是湘西本地人,那姓高的管家卻是北方人,當下不動聲色,恭恭敬敬地道:財主老爺,財主少爺,多謝你們兩個啦。那工頭笑駡:他媽的,胡說八道!那管家笑得只是跌腳,說道:我是財主老爺,你是財主少爺,這……這不是做了你的便宜老子嗎?那工頭揪著狄雲耳朵,笑道:進去,進去!先好好吃一頓,晚上開工。狄雲毫不抗拒,跟著他進去,心道:怎麼晚上開工?

進得大屋,經過一個穿堂,不由得大吃一驚,眼前所見當真奇怪之極。只見屋子中間挖掘了一個極大的深坑,土坑邊緣幾乎和四面牆壁相連,只留下一條窄窄的通道。土坑中丟滿了鐵鋤、鐵鏟、土箕、扁擔之類用具,顯然還在挖掘。看了這所大屋外面雄偉堂皇的模樣,哪想得到屋中竟會掘了這樣一個大土坑。

那工頭道:這裡的事,不許到外面去說,知不知道?狄雲道:是,是!我知道,這裡風水好,主人家要葬墳,不能讓外面的人曉得。那工頭嘿嘿一笑,道:不錯,傻小子倒聰明,跟我來吃飯吧。

狄雲在廚房中飽餐了一頓。那工頭叫他在廊下等著,不可亂走。狄雲答應了,心中愈益起疑。只見屋中一切陳設都十分簡陋,廚房中竟無砌好的灶頭,只擺著一隻大行灶,架了只鐵鑊。桌子板凳等物也都是貧家賤物,和這座大屋實在頗不相稱。

到得傍晚,進屋來的人漸多,都是左近年青力壯的鄉民,大家鬧哄哄地喝酒吃飯。狄雲隨眾而食,他說的正是當地土話,語音極正。那管家和工頭聽了,絲毫不起疑心,都道他只是本地一個遊手好閒的青年。

眾人飯罷,平工頭率領大夥來到大廳之中,說道:哥兒們大家出力挖掘,盼望今晚運氣好,若是挖到了什麼有用的東西,重重有賞。眾人答應了,鋤頭鐵鏟撞擊泥土之聲,擦擦擦地響了起來。一個年紀較長的鄉民低聲道:掘了兩個多月啦,屁也沒挖到半個。就算這裡真有寶貝,也要看你有沒福氣拿得到手啊。

狄雲心想:他們想掘寶?這裡會有什麼寶物?他等工頭一背轉身,慢慢挨到那年長鄉民身邊,低聲道:大叔,他們要掘什麼寶貝?那人低聲道:這寶貝可了不起。這裡的主人會望氣。他不是本地人,遠遠瞧見這裡有寶光上沖,知道地裡有寶貝,於是來買了這塊地皮,生怕走漏風聲,因此先蓋了這座大屋,叫咱們白天睡覺,夜晚掘寶。狄雲點頭道:原來如此,大叔可知道是什麼寶貝呢?那人道:工頭兒說,那是一隻聚寶盆,一個銅錢放進了盆中,過得一夜,明天就變成了一盆銅錢。一兩金子放進盆中,明早就變成了滿盆黃金。你說是不是寶貝?

狄雲連連點頭,說道:真是寶貝,真是寶貝!那人又道:工頭特別吩咐,下鋤要輕,打爛了聚寶盆,那可不是玩的。工頭說的,掘到了聚寶盆後,可以借給咱們每個人使一晚,你愛放什麼東西都成。傻小子,你倒自己合計合計,要放什麼東西。狄雲想了一會,道:我常常餓肚子,放一粒白米進去,明天變出一滿盆白米來,豈不是好?那人哈哈大笑,道:好,好!

那工頭聽到笑聲,過來呼叱:別耗著盡說不幹,快挖,快挖!

狄雲心想:世上哪有什麼聚寶盆?這主人決不是傻子,定是另有計謀,捏造聚寶盆的鬼話來騙人。又低聲問道:這裡主人姓什麼?你說他不是本地人?那人道:你瞧,主人不是出來了麼?

狄雲順著他眼光望去,只見後堂走出一人,身形瘦削,雙目炯炯有神,服飾極是華麗,約莫五十來歲年紀。狄雲只向他瞧了一眼,心中便怦怦亂跳,轉過了頭,不敢對他再看,心中不住說道:這人我見過的,這人我見過的。他是誰呢?只覺這人相貌好熟,一時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只聽得那人道:今晚大夥兒把西半邊再掘深三尺,不論有什麼紙片碎屑,木條磚瓦,一點都不可漏了,都要拿上來給我。狄雲聽到他的說話之聲,心中一凜,登時省悟:是了,原來是他。低下了頭,斜眼又向他瞧一眼,心道:不錯,果真是他。

這間大屋主人,竟是在荊州萬震山家中教了他三招劍法的老乞丐。

那時他衣服破爛,頭髮蓬亂,全身汙穢之極,今日卻是一個衣飾華貴的大財主,通身都變了相,因此直到聽了他說話的聲音,這才認出。

狄雲立時便想從坑中跳將上去,和他相認,但這幾年來的受苦受難,教會他事事都要鄭重,不可魯莽急躁,尋思:這位老乞丐伯伯待我很好,當年我和那大盜呂通相鬥,已然落敗,幸虧他出手相救。後來他又教了我三招精妙的劍法,我才得以大勝萬門眾弟子。現在想來,他這三招劍法平平無奇,也沒什麼了不起,但當時卻使我得以免受羞辱。

又想:今日重會,原該好好謝他一番才是。可是這裡是我師父的舊居,他在這裡挖掘什麼東西?他為什麼要起這樣一座大屋,掩人耳目?他從前是乞丐,又怎樣發了大財?心下暗暗暗琢磨:還是瞧清楚了再說。他雖是我恩人,但是拜謝也不忙在一時。他怎麼不怕我師父回來?難道……難道……師父竟死了麼?

他從小由師父養育長大,向來便當他是父親一般,想到師父說不定已經逝世,不由得眼眶便紅了。

突然之間,東南角上發出叮的一聲輕響,一個鄉民的鋤頭碰到了什麼東西。那主人躍入坑中,俯身拾起一件東西。坑中眾鄉民都停了挖掘,向他望去,只見他手中拿著一根鏽爛鐵釘,反來覆去的看了半晌,才拋在一邊,說道:動手啊,快挖,快挖!

狄雲和眾民忙了一夜,那主人始終全神貫注地在旁監督,直到天明,這才收工。多數鄉民散去回家,有七八人住得遠,便在大屋東邊廊下席地而睡。狄雲也在廊下睡了。睡到下午,眾人才起身吃飯。狄雲身上骯髒,旁人不願和他親近,睡覺吃飯時都離得他遠遠的。狄雲正是求之不得。他雖學會了小心謹慎,不敢輕信旁人,但要假裝作偽,仍是頗覺為難,時候一久,定然露出馬腳,別人不來和他親近,那是再好也沒有了。

 

 

 

 

五十.

    吃過飯後,狄雲先回到東隆曦跟霍青桐的躲藏處向兩人說了大屋內的狀況,東隆曦跟霍青桐猜出那老乞丐定是懷疑連城劍譜在戚長髮手中,現在戚長髮已不在,才在他原本的屋中挖掘尋找,但又怕被人知曉,所以才蓋了一間大屋不讓人家知道裡面在做什麼。至於什麼聚寶盆的傳言,根本只是用來唬唬附近村民的。

     三人在田野間信步而行,經過一塊菜塊地,但見一片青綠,都種滿了空心菜。

空心菜,空心菜!

驀然之間,狄雲心中響起了這幾下清脆的頑皮的聲音。空心菜是湘西一帶最尋常的蔬菜,粗生粗長,菜莖的心是空的。他師妹戚芳給他取了這個綽號,笑他直肚直腸,沒半點心事。他自離湘西之後,直到今日,才再看到空心菜。他呆了半晌,俯身摘了一根,聞聞青菜汁液的氣息,慢慢向西走去。

西邊都是荒山,亂石嶙峋,那是連油桐樹、油茶樹也不能種的。那邊荒山之中,有一個旁人從來不知的山洞,卻是他和戚芳以前常去玩耍的地方。他懷念昔日,信步向那山洞走去。翻過兩個山坡,鑽過一個大山洞,才來到這幽秘荒涼的山洞前。

只見一叢叢齊肩的長草,把洞口都遮住了。他心中又是一陣難過,鑽進山洞,見洞中各物,仍和當年自己和戚芳離去時一模一樣,沒半點移動過,只是積滿了灰塵。

戚芳用黏土捏的泥人,他用來彈鳥的彈弓,捉山兔的扳機,戚芳放牛時吹的短笛,仍是這麼放在洞裡的石上。那邊是戚芳的針線籃。籃中的剪刀已生滿了黃鏽。

當年逢到冬天農閒的日子,他常在這山洞裡打草鞋或是編竹筐,戚芳就坐在他身畔做鞋子。她拿些零碎布片,迭成鞋底,然後一針針的縫上去。師父和他的鞋子都是青布鞋面。她自己的,鞋面上有時繡一朵花,有時繡一隻鳥,那當然是過年時節穿的,平時穿的鞋子也都是青布面。若是下田地做莊稼,不是穿草鞋,就是赤腳。

狄雲隨手從針線籃中拿起一本舊書,書的封面上寫著唐詩選輯四個字。他和戚芳都識字不多,誰也不會去讀什麼唐詩,那是戚芳用來夾鞋樣、繡花樣的。他隨手翻開書本,拿出兩張紙樣來。那是一對蝴蝶,是戚芳剪來做繡花樣的。他心裡清清楚楚地湧現了那時的情景。

一對黃黑相間的大蝴蝶飛到了山洞口,一會兒飛到東,一會兒飛到西,但兩隻蝴蝶始終不分開。戚芳叫了起來:梁山伯,祝英台!梁山伯,祝英台!湘西一帶的人管這種彩色大蝴蝶叫梁山伯,祝英台。這種蝴蝶定是雌雄一對,雙宿雙飛。

狄雲正在打草鞋,這對蝴蝶飛到他身旁,他舉起半隻草鞋,拍的一下,就將一隻蝴蝶打死了。戚芳的一聲叫起來,怒道:……你幹什麼?狄雲見她忽然發怒,不由得手足無措,囁嚅道:你喜歡……蝴蝶,我……我打來給你。

死蝴蝶掉在地下,一動也不動了,那只沒死的卻繞著死蝶,不住地盤旋飛動。

戚芳道:你瞧,這麼作孽!人家好好一對夫妻,你活生生把它們拆散了。狄雲看到她黯然的神色,聽到她難過的語音,心中才覺歉然,道:唉,這可是我的不對啦。

後來,戚芳照著那只死蝶,剪了個繡花紙樣,繡在她自己鞋上。到過年的時候,又繡了一隻荷包給他,也是這麼一對蝴蝶,黃色和黑色的翅膀,翅上靠近身體處有些紅色、綠色的細線。這只荷包他一直帶在身邊,但在荊州被捉進獄中之後,就給獄卒拿去了。

狄雲拿著那對做繡花樣子的紙蝶,耳中隱隱約約似乎聽到戚芳的聲音:你瞧,這麼作孽!人家好好一對夫妻,你活生生把它們拆散了。

他呆了一陣,將紙蝶又挾回書中,隨手翻動,見書頁中還有許多紅紙花樣,有的是一尾鯉魚,有的是三隻山羊,那是過年時貼在窗上的窗花,都是戚芳剪的。

他正拿了一張張細看,忽聽得數十丈外發出石頭相擊的喀喇一響,有人走來。他心想:這裡從沒人來,難道是野獸麼?順手將挾著繡花紙樣的書往懷中一塞。

只聽得有人說道:這一帶荒涼得很,不會在這裡的。另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嘿,越是荒涼,越是有人來收藏寶物。咱們得好好在這裡尋尋。狄雲心道:怎麼到這裡尋寶來著?閃身出了山洞,隱身在一株大樹之後。

過不多時,便有人向這兒走來,聽腳步聲共有七八人。他從樹後望將出去,只見當先一人衣服光鮮,油頭粉臉,相貌好熟,跟著又有一人手中提著鐵鏟,走了過來。這人身材高高的,氣宇軒昂。狄雲一見,不由得怒氣上沖,立時便想沖出去一把捏死了他。

這人正是那奪他師妹,送他入獄,害得他受盡千辛萬苦的萬圭。

他怎麼會到了這裡?

旁邊那個年紀略輕的,卻是萬門小師弟沈城。

那兩人一走過,後面來的都是萬門弟子,魯坤、孫均、蔔垣、吳坎、馮坦一齊到了。

 

 

 

 

 

 

五十一.

    只聽得沈城叫了起來:師父,師父,這裡有個山洞。那蒼老的聲音道:是嗎?語音中抑制不住喜悅之情。跟著一個高大的人形走了過來,正是五雲手萬震山。狄雲和他多年不見,只見他精神矍鑠,步履沉穩,絲毫不見蒼老之態。

萬震山當先進了山洞,眾弟子一擁而進。洞中傳出來諸人的聲音:這裡有人住的!”“灰塵積得這樣厚,多年沒人來了。”“不,不!你瞧,這裡有新的腳印。”“啊,這裡有新手印,有人剛來過不久。”“一定是言師叔,他……他將連城劍譜偷了去啦。

狄雲又是吃驚,又是好笑:他們要找連城劍法的劍譜麼?怎地攪了這麼久,還是沒找到?什麼言師叔?師父說他二師兄言達平失蹤多年,音訊不知,只怕早已不在人世,怎麼又會鑽了出來奪連城劍譜?那明明是我留下的手印腳印,他們瞎猜一通,真是活見鬼了。

只聽萬震山道:大家別忙著起哄,四下裡小心找一找。有人道:言師叔既來過這裡,那還有不拿了去的?有人道:戚長髮這廝真工於心計,將劍譜藏在這裡,別人還真不容易找到。又一人道:他當然工於心計啊,否則怎麼會叫鐵鎖橫江

萬震山道:剛才咱們遠遠跟著那鄉下人過來,這人腳步好快,一會兒就不見了。這個人說不定也有點兒邪門。萬圭道:本地鄉下人熟悉山路,定是轉上小路走了。若不是他,咱們就算再找上一年半載,恐怕也不會找到這兒來。

狄雲心想:原來他們是跟著我來的,否則這山洞這麼隱僻,又怎會給他們找到。

只聽得各人亂轟轟地到處一陣翻掏。洞裡本來沒什麼東西,各人這樣亂翻,也不過是將幾件破爛物事東丟來,西丟去地移動一下位置而已。跟著鐵鏟挖地之聲響起,但山洞底下都是岩石,哪裡挖得下去?萬震山道:沒什麼留著了,大夥出去,到外面合計合計。

只見眾弟子隨著萬震山出來,走到山溪旁,在岩石上坐了下來。狄雲不願給他們發現,不敢走近。這八人說話聲音甚低,聽不見說些什麼。過得好一會,八個人站起身來走了。

東隆曦有點冷笑的說道:「看來等等大屋裡有一番熱鬧了,我們趕快去瞧瞧。」他不恥萬震山師兄弟幾人為了劍譜幹出來的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是以言語中也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三人快速地來到大屋屋頂,東隆曦小心的移開一片屋瓦,屋內情況一清二楚的呈現在三人面前。

萬震山道:好師弟,咱倆同門這許多年,我的心思,你全明白,你的肚腸,我也早看穿了,大家還用得著繞圈子說話麼?拿來!說了這拿來兩字,便即伸出右手。

言達平搖了搖頭,道:還沒找到。戚老三的心機,咱哥兒倆都不是對手。我可萬萬猜不到他將劍譜藏在哪裡。

萬震山哈哈大笑,說道:師弟,你還裝什麼假?大家說咱們三師弟是鐵鎖橫江,手段厲害。我說呢,還是你二師弟厲害。拿來!說著右手又向前一伸。

言達平拍拍衣袋,說道:咱哥兒倆多年老兄弟,還能分什麼彼此?師哥,這玩意兒若是師弟得到了,我一人決計對付不了,非得你來主持大局不可,做兄弟的只能在旁協助,分一些好處。但要是師兄得到了呢,嘿嘿,師兄門下弟子雖多,功夫都還嫩著點兒,只怕也須讓做兄弟的湊合湊合,加上一把手。

萬震山皺眉道:在那邊山洞裡,拿到了什麼?言達平奇道:什麼山洞?這附近有個山洞麼?萬震山道:師弟,你我年紀都這麼一大把了,何必到頭來再傷和氣?請你拿出來,大家一同參詳。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何?言達平道:這可奇了,你怎麼一口咬定是我拿到了?要是我已得手,還在這裡挖挖掘掘的幹什麼?萬震山道:你鬼計多端,誰知道你幹什麼?言達平道:三師弟的東西,哪有這麼容易找到的。我瞧啊,也不會是在這屋中,再掘得三天,倘若仍然毫無結果,我也不想再攪下去了。萬震山冷笑道:哼!我瞧你還是再掘十天半月的好,裝得象些。

言達平勃然變色,便要翻臉,但一轉念間,忍住了怒氣,道:你要怎樣才信?放下拐杖,解開衣扣,除下長袍,抓住袍子下擺,倒轉來抖了兩抖,丁丁當當地跌出幾兩銀子和一隻鼻煙壺來,都掉在地下。

萬震山道:你有這麼蠢,拿到了之後會隨身收藏?就算是藏在身邊,也必貼肉收的,不會放在袍子袋裡。言達平歎了口氣,道:師兄既信不過,那就來搜搜吧。

萬震山道:如此得罪了。向萬圭和沈城使個眼色。兩人點了點頭,還劍入鞘,一左一右,走到言達平身邊。萬震山向蔔垣和魯坤又橫了個眼色,兩人慢慢繞到言達平身後,手中緊緊抓住了劍柄。

言達平拍內衣口袋,道:請搜!萬圭道:師叔,得罪了!伸手去摸他口袋。

突然之間,萬圭的一聲尖叫,急忙縮手倒退,火光下只見手背上爬著一隻三寸來長的大蠍子。他反手往土坑邊一擊,拍的一聲,將蠍子打得稀爛,但手背已中劇毒,登時高高腫起。他要逞英雄,不肯**,額上汗珠卻已如黃豆般滲了出來。

言達平驚道:啊喲,萬賢侄,你哪裡去攪了這只毒蟲來?這是花斑毒蠍,可厲害得很哪。這東西是玩不得的。師哥,快,快,你有解藥沒有?只要救遲了一步,那就不得了,了不得!乖乖我的媽!

只見萬圭的手背由紅變紫,由紫變黑,一道紅線,緩緩向手臂升上去。萬震山知道中了言達平的陷阱,說不得,只好忍一口氣,說道:師弟,做哥哥的服了你啦。我這就認輸。你拿解藥來,我們拍手走路,不再來向你囉嗦了。

言達平道:這解藥麼,從前我倒也有過的,只是年深日久,不知丟在哪裡了,過幾天我慢慢跟你找找,或許能找得到。要不然,我到大名府去,找到藥方,另外給你配過,那也成的。誰教咱師兄弟情誼深長呢。

萬震山一聽,當真要氣炸了胸膛,這種毒蛇、毒蠍之傷,一時三刻便能要了人性命,只要這紅線一通到胸口,立時便即氣絕斃命,說什麼過幾天慢慢找找,此處到河北大名府千里迢迢,又說什麼找藥方配藥,居然還虧他有這等厚顏無恥,還說誰教咱師兄弟情誼深長,但眼見愛子命在頃刻,只好強忍怒氣,心想君子報仇,十年未晚,便道:師弟,這個筋斗,我是栽定了。你要我怎麼著,便劃下道兒來吧。

言達平慢條斯理的穿上長袍,扣上衣扣,說道:師哥,我有什麼道兒好劃給你的?你愛怎麼便怎麼吧。萬震山心想:今日且讓你扯足順風旗,日後要你知道我厲害。說道:好吧,姓萬的自今而後,永不再和你相見。再向你囉嗦什麼,我姓萬的不是人。言達平道:這個可不敢當。做兄弟的只求師哥說一句,那連城劍譜,該當歸言達平所有。倘若兄弟僥倖找到,自然無話可說;就算落入了師哥手裡,也當讓給兄弟。

萬圭毒氣漸漸上升,只覺一陣陣暈眩,身子不由自主地搖搖擺擺。魯坤叫道:師弟,師弟!伸手扶住,撕破他衣袖。只見那道紅線已過腋下。他轉頭向著萬震山叫道:師父,今日什麼都答允吧!

萬震山道:好,這連城劍譜,就算是師弟你的了,恭喜!恭喜!這兩句恭喜,卻是說得咬牙切齒,滿腔怨毒。

言達平道:既然如此,讓我進屋去找找,說不定能尋得到什麼解藥,那要瞧萬賢侄是不是有這門造化了。說完慢慢吞吞地轉身入內。萬震山使個眼色,魯坤和蔔垣跟了進去。

過了好一會,三人都沒出來,也沒聽到什麼聲息,只見萬圭神智昏迷,由沈城扶著,已是不能動彈。萬震山心中焦急,向馮坦道:你進去瞧瞧。馮坦道:是!正要進去,只見言達平走了出來,滿臉春風地道:還好,還好!這不是找到了嗎!手中高舉著一個小瓷瓶,說道:這是解藥,行,治蠍毒再好不過了。萬賢侄,你好大的命啊。以後這種毒物可玩不得了。說著走到萬圭身邊,拔開瓶塞,在萬圭手背傷口上灑了些黑色藥末。

這解藥倒也真靈,過不多時,便見傷口中慢慢滲出黑血,一滴滴的掉在地下,黑血越滲越多,萬圭手臂上那道紅線便遲緩向下,回到臂彎,又回到手腕。

萬震山籲了口氣,心中又是輕鬆,又是惱恨,兒子的性命是保全了,可是這一仗大敗虧輸,還沒動手便受制於人。又過了一會,萬圭睜開了眼睛,叫了聲:爹!

言達平將瓷瓶口塞上,放回懷中,拿過拐杖,在地下輕輕一頓,笑道:這就行啦,萬賢侄,你今後學了這個乖,伸手到別人口袋裡去掏摸什麼,千萬得小心才是。

萬震山向沈城道:叫他們出來。沈城應道:是!走到廳後,大聲道:魯師哥,蔔師哥,快出來,咱們走了。只聽得魯蔔二人啊,啊,啊的叫了幾下,卻不出來。孫均和沈城不等師父吩咐,逕自沖了進去,隨即分別扶了魯坤、蔔垣出來。但見兩人臉無人色,一斷左腿,一折右足,自是适才遭了言達平的毒手。

萬震山大怒,他本就有意立取言達平的性命,這時更有了藉口,這口惡氣哪裡還耐得到他日再出?當即刷的一聲,長劍出鞘,刃吐青光,疾向言達平喉嚨刺了過去。

 

 

 

五十二.

三人從未見萬震山顯示過武功,這時見他這一招刺出,狠辣穩健,言達平斜身讓過,左手抓住拐杖下端,右手抓住拐杖龍頭,雙手一分,擦的一聲輕響,白光耀眼,手中已多了一柄長劍。原來那拐杖的龍頭便是劍柄,劍刃藏在杖中,拐杖下端便是劍鞘。他一劍在手,當即還招,只聽得叮叮叮之聲不絕,師兄弟二人便在土坡邊上鬥了起來。鬥得數招,均覺坑邊地形狹窄,施展不開,同聲吆喝,一齊躍入坑中。

只見孫均、馮坦、吳坎三人各挺長劍,上前助戰,成了四人合攻言達平之勢。

言達平哈哈大笑,說道:好,好!大師哥,你越來越長進啦,招集了一批小嘍羅,齊來攻打你師弟。他雖裝作若無其事,劍法上卻已頗見窒滯。

狄雲心想:他師兄弟二人的劍招,各有各的長處。言師伯當年教了我刺肩、打耳光、去劍三式,用以對付萬門諸弟子,那是十分有用的,用來對付萬師伯,卻是半點用處也沒有了。唉,他們大家都不懂,單學劍招變化,若無內功相濟,那有什麼用?半點用處也沒有,真是奇怪,這樣淺的道理,連我這笨人也懂,他們個個十分聰明,怎麼會誰也不懂?難道是我自己糊塗了?

突然之間,心頭似乎閃過了一道靈光:丁大哥跟我說過那神照經的來歷,顯然,師祖爺梅念笙是懂得這道理的,卻為什麼不跟三個弟子說?難道……難道……難道……”他心中連說三個難道,背上登時滲出了一片冷汗,不由得打了個寒噤,身子也輕輕發抖。

狄雲心底已明白了真相,可是那實在太過陰險惡毒,他不願多想,更不願將已經猜到了的真相,歸併成為一條明顯的理路,只是既然想通了關鍵的所在,一件件小事自然會匯歸在一起。萬震山、言達平、孫均、馮坦……這些人每一招遞出,都是令他的想法多了一次印證。不錯,不錯,一定是這樣。不過,又恐怕不會吧?做師父的,怎能如此惡毒?不會的,不會的……可是,倘若不是,又怎會這樣?實在太也奇怪了。

一張清清楚楚的圖畫在他腦海中呈現了出來:許多年以前,就是在這屋子外面,我和師妹練劍,師父在旁指點。師父教了我一招,很是巧妙。我用心的練,第二次師父卻教得不同了,劍法仍然很巧妙,卻和第一次有些兒不同。當時,我只道是師父的劍法變幻莫測。這時想來,兩次所教的劍招為什麼不同,道理是再也明白不過了。

突然之間,心裡感到一陣陣的刺痛:師父故意教我走錯路子,故意教我些次等劍法。他自己的本事高得多,卻故意教我學些中看不中用的劍招。他…………言師伯的武功和師父應該差不多,可是他教了我三招劍法,就比師父的高明得多……”

言師伯卻為什麼教我這三招劍法?他不會存著好心的。是了,他是要引起萬師伯的疑心,要萬師伯和我師父鬥將起來……”

萬師伯也是這樣,他自己的本事,和他的眾弟子完全不同……卻為什麼連自己兒子也要欺騙?唉,他不能單教自己兒子,卻不教別的弟子,這一來,西洋鏡立刻就拆穿了。

言達平左手捏著劍訣,右手手腕抖動,劍尖連轉了七個圈子,快速無倫地刺向萬震山胸口。萬震山橫過劍身,以橫破圓,斜劈連削,將他這七個劍圈盡數破解了。

狄雲在旁看著,又想:這七個圈子全是多餘,最終是一劍刺向萬師伯的左胸,何不直接了當的刺了過去?豈不既快又狠?萬師伯斜劈連削,以七個招式破解言師伯的七個劍圈,好象巧妙,其實笨得不得了,若是反刺言師伯的小腹,早已得勝了。

猛地裡腦海中掠過一幕情景:

他和師妹戚芳在練劍,戚芳的劍招花式繁多,他記不清師父所教的招數,給迫得手忙腳亂,連連倒退。戚芳接連三招攻來,他頭暈眼花,手忙腳亂,眼看抵敵不住,已無法去想師父教過的劍招,隨手擋架,跟著便反刺出去……

戚芳使一招俯聽文驚風,連山石布逃,圈劍來擋,但他的劍招純系自發,不依師授規範,戚芳這一招花式巧妙的劍法反而擋架不住。他一劍刺去,直指師妹的肩頭。正收勢不及之際,師父戚長髮從旁躍出,手中拿著一根木柴,拍的一聲,將他手中長劍擊落了。他和戚芳都嚇得臉色大變。戚長髮將他狠狠責駡了一頓,說他亂刺亂劈,不依師父所教的方法使劍,太不成話。

當時他也曾想到:我不依規矩使劍,怎麼反而勝了?但這念頭只是一閃即逝,隨即明白:自然因為師妹的劍術還沒練得到家,要是遇上了真正好手,我這般胡砍亂劈當然非輸不可。他當時又怎想得到:自己隨手刺出去的劍招,其實比師父所教希奇古怪、花巧百端的劍法實用得多。

現下想來,那可全然不同了。以他此刻的武功,自是清清楚楚的看了出來:萬震山和言達平兩人所使的劍術之中,有許多是全然無用的花招,而萬震山教給弟子的劍法,戚長髮教給他和戚芳的劍法,其中無用的花招更多。不用說,師祖梅念笙早瞧出三個徒兒心術不正,在傳授之時故意引他們走上了劍術的歪路,而萬震山和戚長髮在教徒兒之時,或有意或無意的,引他們在歪路上走得更遠。

臨敵之時使一招不管用的劍法,不只是無用而已,那是虛耗了機會,讓敵人搶到上風,便是將性命交在敵人手裡。為什麼師祖、師父、師伯都這麼狠毒?都這麼的陰險?

他們會和自己的兒子、女兒有仇麼?故意要坑害自己的徒弟麼?那決計不會。必定另外有更重大的原因,一定有要緊之極的圖謀。難道是為了那本連城劍譜

應該是的吧?萬師伯和言師伯為了這劍譜,可以殺死自己的師父,現在又在拚命想殺死對方。

不錯,他們在拚命想殺對方。土坑中的爭鬥越來越緊迫。萬震山和言達平二人的劍法難分高下,但萬門眾弟子在旁相助,究竟令言達平大為分心。鬥到分際,孫均一劍刺向言達平後心,言達平回劍一擋,劍鋒順勢掠下。孫均一聲啊喲!虎口受傷,跟著當的一聲,長劍落地。便在這時,萬震山已乘隙削出一劍,在言達平右臂上割了長長一道口子。

言達平吃痛,急忙劍交左手,但左手使劍究竟甚是不慣,右臂上的傷勢也著實不輕,鮮血染得他半身都是血污。七八招拆將下來,左肩上又中了一劍。

狄雲心想:當年在荊州之時,言師伯以一隻飯碗助我打退大盜呂通,又教了我三招劍法,使我不受萬門諸弟子的欺侮,雖然他多半別有用意,但我總是受過他的恩惠,決不能讓他死於非命。

    只見萬震山又挺劍向言達平小腹上刺去,言達平身子搖晃,已閃避不開。狄雲縱身躍下,血刀隨手一揮將萬震山劈的摔了出去,一把抱起言達平便沖了出去。

狄雲一到屋外,便將言達平負在背上,往後山疾馳。東隆曦跟霍青桐也隨之跟著狄雲而去。

 

 

五十三.

    狄雲於這一帶的地勢十分熟悉,盡往荒僻難行的高山上攀行。言達平伏在他背上,只覺耳畔生風,猶似騰雲駕霧一般,恍如夢中,真不信世間竟有這等武功高強之人。

狄雲負著言達平,攀上了這一帶最高的一座山峰。山峰陡峭險峻,狄雲也從未上來過。他曾和戚芳仰望這座雲圍霧繞的山峰,商量說山上有沒有妖怪神仙。戚芳道:哪一日你待我不好了,我便爬上山去,永遠不下來了。狄雲說:好,我也永遠不下來。戚芳笑道:空心菜!你肯陪著我永遠不下來,我也不用上去啦!

當時狄雲只是嘻嘻傻笑,此刻卻想:我永遠願意陪著你,你卻不要我陪。

他將言達平放下地來,問道:你有金創藥麼?言達平撲翻身軀便拜,道:恩公尊姓大名?言達平今日得蒙相救,大恩不知如何報答才是。狄雲不能受師伯這個禮,忙跪下還禮,說道:前輩不必多禮,折殺小人了。小人是無名之輩,一些小事,說什麼報答不報答?言達平堅欲請教,狄雲不會捏造假名,只是不說。

言達平見他不肯說,只得罷了,從懷中取出金創藥來,敷上了傷口,兀自心驚:他再遲得片刻出手,我這時已不在人世了。

狄雲道:在下心中有幾件疑難,要請問前輩。言達平忙道:恩公再也休提前輩兩字。有何詢問,言達平自當竭誠奉告,不敢有分毫隱瞞。狄雲道:那再好不過了。請問前輩,這座大屋,是你所造的麼?言達平道:是的。狄雲又問:前輩雇人挖掘,當然是找那連城劍譜了,不知可找到了沒有?

言達平心中一凜:我道他為什麼好心救我,卻原來也是為了那本連城劍譜說道:我花了無數心血,至今未曾得到半點端倪。恩公明鑒,小人實是不敢相瞞。倘若言達平已經得到,立即便雙手獻上,姓言的性命是恩公所救,豈敢愛惜這身外之物?

狄雲連連搖手,道:我不是要劍譜。不瞞前輩說,在下武功雖然平平,但相信這什麼連城劍譜,對在下的功夫也未必有什麼好處。言達平道:是,是!恩公武功出神入化,已是當世無敵,那連城劍譜也不過是一套劍法的圖譜。小人師兄弟只因這是本門的功夫,才十分重視,在外人看來,那也是不足一哂的了。

狄雲聽出他言不由衷,當下也不點破,又問:聽說那大屋的所在,本來是你師弟戚老前輩所住的。這位戚前輩外號叫作鐵鎖橫江,那是什麼意思?丁典說他十分工於心計,是以要再問一問,到底丁典的話是否傳聞有誤。

言達平道:我師弟戚長髮外號叫作鐵鎖橫江,那是人家說他計謀多端,對付人很辣手,就像是一條大鐵鍊鎖住了江面,叫江中船隻上又上不得、下又下不得的意思。

狄雲心中一陣難過,暗道:丁大哥的話沒錯,我師父竟是這樣的人物,我從小受他的欺騙,他始終不向我顯示本來面目。不過,不過他一直待我很好,騙了我也沒有什麼。心中仍是存著一線希望,又道:江湖中這種外號,也未必靠得住,或許是戚師傅的仇人給他取的。你和令師弟同門學藝,自然知道他的性情脾氣。到底他的性子如何?

言達平歎了口氣,道:非是我要說同門的壞話,恩公既然問起,在下不敢隱瞞半分。我這個戚師弟,樣子似乎是頭木牛蠢馬,心眼兒卻再也靈巧不過。否則那本連城劍譜,怎麼會給他得了去呢?

狄雲點了點頭,隔了半晌,才道:你怎知那連城劍譜確是在他手中?你親眼瞧見了麼?

言達平道:雖不是親眼瞧見,但小人仔細琢磨,一定是他拿去的。

狄雲道:我聽人說,你常愛扮作乞丐,是不是?言達平又是一驚:這人好厲害,居然連這件事也知道了。便道:恩公信訊靈通,在下的作為,什麼都瞞不過你。初時在下料得這本連城劍譜不是在萬師哥手中,便是在戚師弟手中,因此便喬裝改扮,易容為丐,在湘西鄂西來往探聽動靜。狄雲道:為什麼你料定是在他二人手中?言達平道:我恩師臨死之時,將這劍譜交給我師兄弟三人……”

狄雲想起丁典所說,那天夜裡長江畔萬、言、戚三人合力謀殺師父梅念笙之事,哼了一聲,道:是他親手交給你們的嗎?恐怕……恐怕……不見得吧?他是好好死的嗎?

言達平一躍而起,指著他道:……你是…………丁典……丁大爺?丁典安葬梅念笙的訊息後來終於洩露,是以言達平聽得他揭露自己弒師的大罪,便猜想他是丁典。

狄雲淡淡道:我不是丁典。丁大哥嫉惡如仇。他……他親眼見到你們師兄弟三人合力殺死師父,倘若我是丁大哥,今日就不會救你,讓你死在萬……萬震山的劍下。

言達平驚疑不定,道:那麼你是誰?狄雲道:你不用管我是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們合力殺了師父之後,搶得連城劍譜,後來怎樣?言達平顫聲道:你既然什麼都知道了,何必再來問我?狄雲道:有些事我知道,有些事我不知。請你老老實實說吧。若有假話,我總會查察得出。

言達平又驚又怕,說道:我如何敢欺騙恩公?我師兄弟三人拿到連城劍譜之後,一查之下,發覺只有劍譜,沒有劍訣,仍是無用,便跟著去追查劍訣……”狄雲心道:丁大哥言道,這劍訣和一個大寶藏有關。現下梅念笙、淩小姐、丁大哥都已逝世,世上已無人知道劍訣,你們兀自在作夢。只聽言達平繼續說道:我們三個人你不放心我,我不放心你,每天晚上都在一間房睡,這本劍譜,便鎖在一隻鐵盒之中。我們把鐵盒鎖上的鑰匙投入了大江,鐵盒放在房中桌子的抽屜裡,鐵盒上又連著三根小鐵鍊,分系在三人的手上,只要有誰一動,其餘二人便驚覺了。東隆曦聞言搖搖頭露出頗不以為然的表情,又轉頭看了看霍青桐一眼,只見她也轉頭往自己瞧來,露出一絲絲無奈地微笑。彷彿在說為了一本劍譜也真是夠折騰的了

狄雲歎了口氣,道:這可防備得周密得很。言達平道:哪知道還是出了亂子。狄雲問道:又出了什麼亂子?言達平道:這一晚我們師兄弟三人在房中睡了一夜,次日清晨,萬震山忽然大叫:劍譜呢?劍譜呢?我一驚跳起,只見放鐵盒的抽屜拉開了沒關上,鐵盒的蓋子也打開了,盒中的劍譜已不翼而飛。我們三人大驚之下,拚命的追尋,卻哪裡還尋得著?這件事太也奇怪,房中的門窗仍是在內由鐵扣扣著,好端端的沒動,因此劍譜定非外人盜去,不是萬師哥,便是戚師弟下的手了。

狄雲道:果然如此,何不黑夜中開了門窗,裝作是外人下的手?言達平歎了口氣,說道:我們三人的手腕都是用鐵鍊連著的。悄悄起身去開抽屜,開鐵盒,那是可以的,要走遠去開門窗,鐵鍊就不夠長了。狄雲道:原來如此。那你們怎麼辦?

言達平道:劍譜得來不易,我們當然不肯就此甘休。三個人你怪我,我怪你,大吵了一場,但誰也說不出什麼證據,只好分道揚鑣……”

狄雲道: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倒要請教。你們師父既有這樣一本劍譜,遲早總會傳給你們,難道他要帶到棺材裡去不成?何以定要下此毒手?何以要殺了師父來搶這劍譜?

言達平道:我師父,我師父,唉,他……他是老糊塗了,他認定我們師兄弟三人心術不正,始終不傳我們這劍譜上的劍法,眼看他是在另行物色傳人,甚至於要將本門武功盡數傳于外人。我們三人忍無可忍,迫於無奈,這才……這才下手。

狄雲道:原來如此。你後來又怎斷定劍譜是在你戚師弟手中?

言達平道:我本來疑心是萬震山盜的,他首先出聲大叫,賊喊捉賊,最是可疑。我暗中跟蹤他,跟得不久,便知不是他。因為他在跟蹤戚師弟。劍譜倘若是萬震山這廝拿去的,他不會去跟蹤別人,定是立即躲到窮鄉僻壤,或是什麼深山荒穀中去練了。可是我每次在暗中見到他,總是見他咬牙切齒,神色十分焦躁痛恨,於是我改而去跟蹤戚長髮。

狄雲道:可尋到什麼線索?言達平搖頭道:這戚長髮城府太深,沒半點形跡露了出來。我曾偷看他教徒兒和女兒練劍,他故意裝傻,將出自唐詩的劍招名稱改得狗屁不通,當真要笑掉旁人大牙。不過他越是做作,我越知道他路道不對。我一直釘了他三年,他始終沒顯出半分破綻。當他出外之時,我曾數次潛入他家中細細搜尋,可是別說沒連城劍譜,連尋常書本子也沒一本。嘿,嘿!這位師弟,當真是好心計,好本事!

狄雲道:後來怎樣?

言達平道:後來嘛,萬震山忽然要做壽,派了個弟子來請戚長髮到荊州去吃壽酒。當然哪,做壽是假,查探師弟的虛實是真。戚長髮帶了女兒,還有一個傻頭傻腦的弟子叫什麼狄雲的一塊兒去。酒筵之間,這狄雲和萬家八個弟子打了起來,露出了三招精妙的劍術,引起了萬震山的疑心……恩公,你說什麼?狄雲淒然搖了搖頭。言達平續道:於是萬震山將戚長髮請到書房中去談論,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翻了臉。戚長髮出手將萬震山刺傷,從此不知所蹤。奇怪,真奇怪,真奇怪之極了。

狄雲道:什麼奇怪?言達平道:戚長髮從此便無影無蹤,不知躲到了何處。戚長髮去荊州之時,決不會將盜來的劍譜隨身攜帶,定是埋藏在這裡一處極隱蔽的地方。我本來料想他刺傷萬震山后,一定連夜趕回此間,取了劍譜再行遠走高飛,是以一發生事故,我立即備下了快馬,搶先來到這裡等候,瞧他這劍譜放在哪裡,以便俟機下手,可是左等右等,他始終沒有現身。一過幾年,看來他是永遠不會回來了,我便老實不客氣,在這裡攪他個天翻地覆,想要掘那劍譜出來。可是花了無數心血,半點結果也沒有。若不是恩公出手,姓言的今日連性命也送在這裡了。嘿,嘿,我那萬師哥可當真辣手!

狄雲道:照你看來,你那戚師弟現下到了何處?

言達平搖頭道:這個我可真猜想不出了。多半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在什麼地方一病不起,又說不定遇到什麼意外,給豺狼虎豹吃掉了。

狄雲見他滿臉幸災樂禍的神氣,顯得十分歡喜,心中大是厭惡,但轉念一想,師父音訊全無,多半確已遭了不幸,便站起身來,說道:多謝你不加隱瞞,在下要告辭了。

言達平恭恭敬敬地作了三個揖,道:恩公大恩大德,言達平永不敢忘。

狄雲道:這種小事,也不必放在心上。何況……何況你從前……你在這裡養傷,那萬震山決計找你不到的,儘管放心好了。

言達平笑道:這會兒多半他急得便如熱鍋上螞蟻一般,也顧不到來找我了。狄雲奇道:為什麼?言達平微微笑道:我那毒蠍傷了他兒子的手,必須連續敷藥十次,方能除盡毒性。只敷一次,有什麼用?東隆曦冷笑道:「你們師兄弟果真是名不虛傳,在下佩服的五體投地啊。」

狄雲微微一驚,道:那麼萬圭會性命不保麼?言達平甚是得意,道:這種花斑毒蠍,當真是非同小可,妙在這萬圭不會一時便死,要他呼號足足一個月,這才了帳。哈哈,妙極,妙極!

狄雲道:要一個月才死,那就不要緊了,他去請到良醫,總有解毒的法子。

言達平道:恩公有所不知。這種毒蠍是我自己養大的,自幼便喂它服食各種解藥,蠍子習于解藥的藥性,尋常解藥用將上去便全無效驗,任他醫道再高明的醫生,也只是用治毒蟲的藥物去解毒,那有屁用?只有一種獨門解藥,是這蠍子沒服食過的,那才有用,世上除我之外,沒第二個知道這解藥的配法。哈哈,哈哈!東隆曦冷冷地反駁道:「看來你對你這毒蠍子自負的很,但要說全天下找不出第二個人能解,那倒也未必!」言達平聞言一驚,顫聲道:「你你是說毒手」言達平要說毒手藥王卻說了兩個字就說不下去。

狄雲側目而視,心想:這個人心腸如此惡毒,真是可怕!下次說不定我會給他的毒蠍螫中。丁大哥常說,在江湖上行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問他拿些解藥放在身邊,這叫做有備無患。便道:你這瓶解藥,給了我罷!

言達平道:是,是!可是並不當即取出,問道:恩公要這解藥,不知有什麼用途?狄雲道:你的毒蠍十分厲害,說不定一個不小心我自己碰到了,身邊有一瓶解藥,那就放心些了。東隆曦聞言哈哈大笑,霍青桐也不禁莞爾。

言達平臉色尷尬,陪笑道:恩公於小人有救命之恩,小人怎敢加害?恩公這是多疑了。狄雲伸出手去,說道:備而不用,放在身邊,那也不妨。言達平道:是,是!只得取出解藥,遞了過去。

三人下得峰來,又到那座大屋去察看,只見屋中眾鄉民早已散去,那管家和工頭也已不知去向,空空蕩蕩的再無一人。

 

 

 

 

五十四.

    三人來到荊州城,繞到萬家後門,越墻而入。忽見太湖石旁有三點火光閃動。立即往樹後一縮,向火光處望去。凝目間,見三點火光是香爐中三枝點燃了的線香。香爐放在一張小幾上,幾前有兩個人跪著向天磕頭,一會兒站起身來。狄雲看得分明,一個便是戚芳,另一個她的女兒。

只聽得戚芳輕輕禱祝:第一炷香,求天老爺保佑我夫君得脫苦難,解腫去毒,不再受這蠍毒侵害的痛楚。空心菜,你說啊,說求求天菩薩保佑爹爹病好。小女孩道:是,媽媽,求求天菩薩保佑,叫爹爹不痛痛了,不叫叫了。狄雲相隔雖然不近,她母女倆的說話卻聽得清清楚楚,得知萬圭中毒後果然仍在受苦,心中既感到幸災樂禍地喜歡,又惱恨戚芳對丈夫如此情義深重。

只聽戚芳說道:第二炷香,求天老爺保佑我爹爹平安,無災無難,早日歸來。空心菜,你說請天菩薩保佑外公長命百歲。小女孩道:是,外公,你快快回來,你為什麼不回來啊?戚芳道:求天菩薩保佑。小女孩道:天菩薩保佑外公,還要保佑爺爺和爹爹。她從來沒見過戚長發,媽媽要她求禱,她心中記掛的卻是自己的祖父和父親。

戚芳停了片刻,低聲道:這第三炷香,求老天爺保佑他平安,保佑他事事如意,保佑他早娶賢妻,早生貴子……”說到這裡,聲音不禁哽咽了,伸起衣袖,拭了拭眼淚。小女孩道:媽媽,你又想起舅舅了。戚芳道:你說,求老天爺保佑空心菜舅舅平安……”

狄雲聽她禱祝第三炷香時,正自奇怪:她在替誰祝告?忽聽得她說到空心菜舅舅五個字,耳中不由得嗡的一聲響,心中只說:她是在說我?她是在說我?

那小女孩道:媽媽記掛空心菜舅舅,天菩薩保佑舅舅恭喜發財,買個大娃娃給我,他也是空心菜,我也是空心菜。媽媽,這個空心菜舅舅,到哪裡去啦?他怎麼也還不回來?戚芳道:空心菜舅舅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舅舅拋下你媽不理了,媽卻天天記著他……”說到這裡,抱起女兒,將臉藏在女兒臉前,快步回了進去。原來戚芳也將女兒叫做空心菜

狄雲走到香爐之旁,瞧著那三根閃閃發著微光的香頭,不由得癡了。

東隆曦露出苦澀的笑容,對狄雲說道:「大哥,看來戚芳姊一直惦記著你呢!」狄雲道:「那又怎麼樣?如今她已是別人的妻子。」東隆曦道:「大哥,你忘了那丁典丁大哥是怎麼跟你說的嗎?你是被人設計陷害,而戚芳姊呢?她也一直被蒙在鼓裡。」狄雲聞言沉吟不語。東隆曦續道:「不管之後戚芳姊的決定如何,但我覺得她有知道這些事情來龍去脈的權利。」霍青桐突然向狄雲道:「一路上我聽了你們說的這許多事也大致掌握了這整件事的始末,我覺得你師妹有必要知道這些事情,起碼讓她知道你一直沒背棄她、沒做對不起她的事。」霍青桐跟東隆曦同行以來,一直以來都是以一個旁觀者的立場,對於東隆曦的決定她一直不出言干涉,只是在旁靜靜的聆聽,但這次也許是因為自己在感情這方面有太多錯失的遺憾,才向狄雲表達自己的想法。

東隆曦知道已經打動狄雲,道:「大哥,你難道願意讓戚芳姊就這麼一輩子跟萬家這種人在一起?像萬震山、萬圭這種自私自利的人,為了爭奪這麼一本連城劍譜什麼都幹得出來,戚芳姊跟著這些人最後能有什麼好下場?」

狄雲渾身遽震,道:「對阿曦,你說的對,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東隆曦道:「大哥,等等我就去找戚芳姊說明事情原委,跟她說雖然她已嫁做人婦但你仍然一直等著她。」狄雲眼眶泛淚的朝東隆曦點點頭。

當天日落東隆曦跟霍青桐就翻牆進了萬家,兩人武功高了萬家眾人老大一籌,在萬家大宅裡直入無人之境,不一會兒就找到戚芳的居所。東隆曦在窗外就聽到了萬圭的呻吟,心道:「哼,讓你這種人痛足一個月才死倒也還不算便宜了你。」兩人在窗外等了好一陣子才等到戚芳出來,東隆曦輕聲出言叫喚戚芳姊,我是阿曦,戚芳聞言嚇了一跳,差點驚呼出聲,轉頭向出聲處望去,那人一身尋常江湖人士的打扮,面容也跟以前有些許的不同,但仍能讓人一眼認出就是那個以前在老家幫忙老李打理燒餅舖的阿曦。

東隆曦伸手比了比,示意戚芳跟他走。不一會戚芳隨著兩人來到了萬家比較僻靜尋常人比較少來的地方。戚芳道:「阿曦,好久不見,你過的好嗎?」東隆曦道:「我拜了師父,這一.兩年來在江湖上也認識了幾位好朋友。」戚芳道:「那就好,你可有聽說越獄的消息了?」東隆曦點頭道:「大哥嗎?恩,我知道。我還知道他現在在哪裡,這段日子來他遭遇了太多被人誤解、陷害的事情,但總算保住了一條命。」戚芳聽得狄雲平安也不禁內心激動,這麼久了心中的這一塊大石總算落了地。

東隆曦道:「戚芳姊,接下來我要告訴你一些有關大哥的事。」東隆曦娓娓道出狄雲這兩年來的遭遇,包括如何被萬家設計下獄,在獄中如何獲得丁典幫助,後來又被誤認為血刀門惡僧與一眾高手打打逃逃進入大雪山的事,還有這兩天在戚長發老家發生的這些事。

    戚芳聽完只覺頭腦暈眩,眼前發黑,這些話猶如一把把利刃紮入她的心中,心中只是說:「師哥,是我冤枉了你,我原該知道你對我一片真心,這可真苦了你,可真苦了你!要是我早知道了,便是拚著千刀萬剮,也要到獄中救你出來。你吃了這麼多苦,你心中怎樣想?」其實戚芳心理一直對這些事情有些許懷疑,但這件事做得如此天衣無縫,如果不是今天阿曦告訴自己這些,恐怕自己要一輩子被蒙在鼓裡,想到這幾年師哥因為自己受的苦,又想到這幾年與萬圭的夫妻情分,一時內心複雜,分不清該開心還是該難過。

    東隆曦向戚芳道:「戚芳姊,事到如今,你還想見見大哥嗎?」戚芳眼眶泛淚的點點頭。東隆曦道:「那我們約明日正午,地點荊州城南里許的古廟。」說完與霍青桐翻身躍出萬家。

 

 

五十五.

    東隆曦回來後將與戚芳的約定告訴狄雲,狄雲一想到要跟戚芳見面,心裡又是開心又是緊張,徹夜輾轉難眠。

    隔天狄雲一早就到了荊州城南的古廟,東隆曦看到狄雲滿心期待的樣子,又想到等一下狄雲與戚芳終於重逢,這期間狄雲經歷了大大小小絕處逢生的劫難,還練成了一身的絕頂武功,而戚芳更是已經嫁做人婦,東隆曦感嘆造化弄人,不禁輕聲嘆了一口氣。

    霍青桐輕聲問道:「你覺得他們二人還有機會在一起嗎?」東隆曦答道:「會的,我大哥心胸大的很,一定會重新接受戚芳姊的,更何況戚芳姊還是受人所欺才會嫁給萬圭那個王八蛋。」東隆曦想了想,續道:「也許戚芳姊內心會有些芥蒂,覺得對不起我大哥,但這些在我大哥心中都不算什麼,他只在乎能不能再跟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至於那位小空心菜,我也相信大哥會待她如親生女兒。」霍青桐點點頭表示贊同東隆曦的看法。

    越接近正午,狄雲的心情越是緊張不安,當真是度日如年,心底仿佛在說:「師妹她會不會不來了師妹她會不會不來了?」

    終於,一個自己朝思暮想的倩影漸漸地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裡,慢慢地越來越接近,而那個倩影也終於認出自己,狄雲眼眶含淚,走到了戚芳的身前,微微一笑。

    戚芳看了看狄雲如今的樣子,心裡又是抱歉又是心疼,眼淚不住撲撲的流下來,戚芳心疼地說道:「師哥,對不起,是我錯怪了你,是我錯怪了你。」狄雲聞言情緒激動,將戚芳狠狠地摟入懷中,眼淚也已滑落臉龐。

    戚芳哽咽地問道:「這段日子你到底是怎麼撐過來的?」狄雲想勸慰戚芳說師妹,我這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嗎?可是想到這段日子以來自己的遭遇,想到能再見到師妹這一面有多麼的不容易,心裡想說可是嘴裡卻吐不出半個字,只是將戚芳摟的更緊。

    在旁邊看著這一幕的東隆曦咬著下唇將臉抬起假裝望向天空,可是霍青桐知道他只是在試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霍青桐雖然也為兩人的故事及久別重逢所感動,但已不像年輕時有這麼大的情緒波動。霍青桐心想:「想不到我現在連見到這麼感人的一幕也能把內心的情緒隱藏的這麼好,當真是心如止水了嗎?」霍青桐苦笑,她知道這不是她內心的真實想法,她心底仍隱隱希望能不顧一切的再次將自己內心深處的那個悸動喚起,就算在兩人之間恆更著許多的鴻溝、許多的千難萬難,那怕這發生的機會微乎其微,但她仍舊一直在等待著,等待那個終有一天能回應自己內心的期望。

    過了良久,相擁的狄雲與戚芳終於分開,狄雲道:「師妹,我對你的心意一直沒有變過,你願意跟我走嗎?」戚芳點點頭道:「師哥,空心菜是我除了爹爹和你之外唯一的親人,我先回去帶上空心菜,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好嗎?」狄雲毫不猶豫地道:「之後我們再去尋師父,一家人團圓豈不是更好?」戚芳開心的點點頭,說道:「師哥,等我。」便轉身離去。

    東隆曦走過來朝狄雲道:「大哥,恭喜你跟戚芳姊在歷經千難萬難後能重新再一起,雖然跟以前不完全一樣,但我相信你們會幸福的。」

    狄雲興奮的道:「師妹說她願意跟我一起,還說我們永遠也不分開,謝謝老天爺保佑,我已吃了這許多苦頭,讓我今後陪著她,保護她,照顧她。我不敢奢望能做她丈夫,只要能天天見到她,她每天叫我一聲師哥,我這一生一世再也不求什麼了阿曦謝謝」狄雲得戚芳再次許諾終生,開心的有點語無倫次。

    東隆曦把狄雲拉到旁邊悄悄說道:「大哥,經歷了這許多事,你還願不願意戚芳姊做你的妻子?」狄雲連忙道:「我願意,我一百個願意,一千個願意,我怎麼可能不願意?」後面兩句話越說越大聲,在旁邊的霍青桐聽得一清二楚,不禁噗哧笑了出來,東隆曦也對霍青桐笑了笑,臉上有點尷尬。

    東隆曦又悄聲道:「大哥,我知道你願意,但別這麼大聲嚷嚷好嗎?」狄雲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好好好阿曦,我太開心了。」東隆曦道:「大哥,我知道你開心,但你知不知道你跟戚芳姊想結為夫妻還有一道坎?」狄雲問道:「是什麼?」東隆曦道:「你們兩個對彼此的心意你們自己很了解,連旁人也都看的出來,但戚芳姊已嫁他人為婦,雖說是被蒙騙,但好歹已跟別人做了幾年的夫妻了,也有了小空心菜這女兒,爾且你這一大段的悲慘遭遇有好些更是因她而起,相信戚芳姊心裡對你是滿滿的歉疚,所以要再跟你做夫妻心裡不可能沒疙瘩。爾且女孩子總是臉皮比較薄,有些話就算心裡想也不可能說出來。」狄雲點點頭,沉吟片刻,問道:「那怎麼辦?」東隆曦道:「所以這時候當然就該男的主動啊,拿出你男子漢的氣概來,堅定地對她說不管她變成怎麼樣你都依然會愛她、接受她、也接受她的小空心菜,然後再跟她說要娶她為妻。」

    狄雲聽了東隆曦的建議後不住的點頭,道:「阿曦,謝謝你,我知道你一直都希望我跟師妹能幸福,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東隆曦滿意的點點頭,道:「大哥,我怕戚芳姊回去被萬家的人瞧出她的意圖,等等我就跟霍姐姐去一趟萬家,如果戚芳姊有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你就在這邊等我們的好消息吧。」

五十六.

    東隆曦跟霍青桐施展輕功抄捷徑趕回荊州城,趕在戚芳回到萬家之前先潛入了萬家。霍青桐露出狡獪的笑容,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東隆曦先轉頭對霍青桐扮了個鬼臉,接著誇張的裝出佩服的神情,說道:「想不到霍姐姐連這個都猜的到,真不只是一個冰雪聰明可以形容啊!」

    霍青桐呵呵笑道:「這有什麼?連三歲小孩都知道你想幹嘛!剛剛狄雲跟戚芳重聚時旁邊有一個人鬼鬼祟祟的躲在旁邊的草叢中,想來是萬家派來跟蹤戚芳的,爾且既然我發現了,你也沒理由不知道,剛剛你又急急忙忙地趕在戚芳前面潛入到萬家,不就是想將計就計對付萬家父子倆?」

    東隆曦瞪大眼睛故作驚訝的道:「霍姐姐,我可從沒這麼想過,我只是怕戚芳姊出意外想不到想不到霍姐姐你長得這般漂亮,肚裡竟滿腹子壞水,想不到啊想不到人說女人心,如蛇蠍果真說的半點不錯。」

    霍青桐側頭做了個被打敗的表情,道:「好好好,等等我就看看你是怎麼個正人君子法。」東隆曦呵呵一笑,撒嬌道:「霍姐姐,別這樣嘛,既然你能把我的心思猜得這麼準,想必法子已經想好了,你閱歷豐富,你當年叱剎江湖時我還在家裡喝奶呢!想來你的法子一定不錯的。」霍青桐格格嬌笑,說道:「不是說我滿肚子壞水嗎?你有本事想一個辦法來我聽聽看。還有,我有大你這麼多嗎?我叱剎江湖的時候,你還在家裡喝奶?」

    東隆曦嘿嘿一笑,懇求道:「說嘛說嘛,既然都想好了,不拿出來用多浪費啊?」霍青桐忍笑說道:「我偏不要,就讓我看看你光明磊落的手段。」

    東隆曦故作正經地道:「好吧!事到如今,我只好露兩手光明正大的手段給你瞧瞧,只是這光明正大的手段有些兒不同,我們先準備一條黑巾,把口鼻先蒙了起來,到時候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看事辦事!」說完從胸口拿出兩條黑巾,一條遞給霍青桐,又道:「這可是我的寶貝黑巾,救人打劫兩相宜。」霍青桐捧腹笑得直欲跌倒。

    霍青桐笑了好久,仍忍不住笑意地說:「你這也叫辦法?叫蠻幹還差不多,虧你能想出這下三濫的招數。」東隆曦裝作驕傲的拱手說道:「好說,好說。」

    東隆曦又裝作懊惱地道:「就可惜霍姐姐名頭太大,這身黃衫又如此顯眼,很難讓人不認出你來,更何況戚芳姊剛剛也見過你了。」霍青桐沒好氣的道:「我們從背後制住他們,把他們挾持到牆邊,讓他們面對牆壁答話不就好了。」

    東隆曦再度誇張的豎起右手大拇指並裝出佩服的表情,說道:「霍姐姐好樣的,這些下三濫的手段果然是特別拿手。」霍青桐掩嘴輕笑,道:「你說怎樣便怎樣吧,說不過你。」

    東隆曦笑道:「不管怎樣,能幫到我大哥就好啦,戚芳姊雖然是被萬圭騙了,但終究是與萬圭做了幾年的夫妻,人都說一夜夫妻百世恩,何況是好幾年的夫妻,人非草木,我不希望戚芳姊回到我大哥身邊之後還惦念著那個王八蛋萬圭,所以我們就用當初他們對付我大哥的手段來對付他們,讓戚芳姊聽他們親口承認他們的惡行,讓戚芳姊想到他們只有感到噁心。爾且要對付他們可比對付我大哥簡單多啦,他們本來就作惡多端,所以只要逼他們承認以前做的一干壞事就好,設計陷害這段到是可以不用了。」

    東隆曦裝出陰森怪氣的道:「現下戚芳姊應該也快回來了,我們就等著好戲上場,在適時的出場將萬家一干人等一網打盡。」霍青桐笑道:「正經辦法半點沒有,就會胡攪蠻纏。」東隆曦哈哈一笑,道:「對付這些人,卻也不用有什麼辦法。等等讓你好好看看我通天的手段。」霍青桐笑道:「就會吹牛!」

    不一會,戚芳也回到了萬家,東隆曦跟霍青桐神不知鬼不覺地跟在戚芳身後,後來看到戚芳上了其中一座閣樓二樓,東隆曦用眼神向霍青桐示意一下,接著兩人翻身上了另一座閣樓二樓,這座閣樓與戚芳身處的閣樓距離不過二十餘尺,東隆曦躡手躡腳將窗戶打開一小縫,正好可以瞧見戚芳閣樓裡的狀況。

    只見萬圭仍躺在床上呻吟,戚芳一回來自顧自地收拾東西,小空心菜坐在椅子上好奇的瞧著媽媽,沒多久戚芳已經收拾好,一手牽起空心菜就要往外走。小空心菜開心的說道:「媽媽,我們要去哪玩啊?」躺在床上的萬圭聞言道:「芳妹,你要去哪?」戚芳心中惱恨萬圭欺騙自己,但又想到萬圭這麼終究是為了自己,心一軟,道:「三哥,你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萬圭大聲叫道:「芳妹!你要去哪裡?芳妹!」戚芳充耳不聞,牽著小空心菜就欲下樓。

    突然從樓梯間傳來一聲你媳婦兒要跟情郎私奔了, 話一說完,只見萬震山突然現身擋在戚芳母女身前。

    萬圭問道:「芳妹,爹說的是真的嗎?」戚芳不答,只是怒氣沖沖地瞪著萬震山。萬震山道:「那還能有假嗎?剛剛吳坎已經回報我了,在城外古廟與你私會的是那狄雲,是不是?」戚芳怒道:「你們已騙了我這許久,還害得我師哥差點冤死獄中,我決定帶著空心菜離開這裡不向你們報復,難道還不夠嗎?」

    萬震山冷笑道:「這可由不得你,聽聞那狄雲與丁典一起越獄,後來丁典身亡,身上的神照經連城訣搞不好在他身上,這叫得來全不費工夫,先抓了你再去要脅狄雲。」

    萬圭想起這幾年與戚芳的許多甜蜜日子,原想出言勸阻爹爹,但一想到心心念念的武林中的兩大傳奇神功、秘密也許就這麼唾手可得,一時覺得與戚芳這幾年的夫妻情分也沒這麼重要了。

    戚芳這些年來,越來越是察覺到,萬門師父徒弟與師兄弟之間,大家都各有各的打算,你防著我,我防著你。但沒想到連萬圭也對自己如此的無情心理一陣淒苦悵然

    萬震山看到戚芳剎時的分神,馬上出手制住了她戚芳也不做反抗,眼神只是怔怔的直視著前方

 

五十七.

    東隆曦在萬震山出現後,對著霍青桐悄聲說:「該寶貝黑巾上陣啦!」邊說邊拿出黑巾蒙在臉上,蒙好之後還對著霍青桐把眉毛往上一挑,眼中充滿得意之色

    霍青桐忍俊不住差點笑出聲來,東隆曦也不禁哈哈一笑,朝霍青桐悄聲道:「霍姐姐想笑的話等笑完再過來,不然等等演戲笑場就不免露餡了,我先上了!」說完東隆曦身形一躍,跨越了二十多尺的距離,躍入了戚芳與萬震山父子所在的閣樓

    早在東隆曦發出笑聲,萬震山父子就已察覺,正自凝神戒備。萬震山終究是老江湖,知道來人一定是從窗戶躍進,已早一步埋伏在窗邊。東隆曦剛進到閣樓萬震山已一劍刺來,東隆曦也已料定萬震山一定會在窗邊伏擊自己,也已做好反擊的準備,腿一揮將萬震山的長劍踢開,另一腳趁勢站定,接著右手併攏成掌,一掌劈在萬震山手腕,萬震山手一麻長劍落地,東隆曦左拳擊往萬震山小腹,以此時東隆曦跟萬震山的武功差距,萬震山哪閃的開,只覺得小腹劇痛腦中一片天旋地轉,跪地朝地上乾嘔了幾下

    東隆曦眨眼間就料理好萬震山,快步搶上伸指點在戚芳腰間,戚芳頓時動彈不得,東隆曦把戚芳扶往牆邊,讓她來個面壁思過,接著將小空心菜綁在椅子上,又用一條寶貝黑巾塞在空心菜的嘴巴讓她不能叫出聲來,再把小空心菜移到戚芳的身邊一起面壁思過。東隆曦心想:「等等我要好好整治她親爹,還是別讓她親眼看見了,免得在心中留下陰影。」

    最後往床上的萬圭走去,萬圭看到爹爹轉瞬間就被制住已嚇得魂不附體,加上毒傷的折磨,身上已沒有半點力氣,東隆曦抓著他後領將他提了起來,也是一拳擂在他小腹上,痛得萬圭想叫也叫不出聲其實萬圭早已沒有半點反抗能力,東隆曦痛打他一拳純粹想出一口心中的鳥氣,接著提著萬圭到萬震山身旁讓他們父子倆一起面壁思過

    東隆曦把場面搞定後,到窗邊擺個手勢,示意霍青桐可以過來了霍青桐一看也施展輕功從窗戶跳了進來,此時霍青桐的臉上也蒙了一條寶貝黑巾

    霍青桐轉頭看了一下狀況,看到四個人,該綁的綁了,該點穴的點穴,該揍的也揍了,還一起面壁思過了,沒來由地一陣想笑,連忙伸手掩住嘴巴。東隆曦模樣趣怪的對著霍青桐比手畫腳最後比了一個大拇指,意思似在說霍姐姐真是天生麗質,蒙上寶貝黑巾也是如此合適,無違和啊霍青桐知道東隆曦明著稱讚暗著取笑,笑著翻了一個大白眼

    東隆曦雖然制住了四人,但一時也不知道該從何審問起,撓撓頭有點尷尬地看著霍青桐,似在徵詢霍青桐的意見。霍青桐故意模仿東隆曦的神態裝個鬼臉接著向東隆曦比手畫腳,意思在說你辦法不是多的是我就看你還能想出什麼爛招來東隆曦想不到霍青桐會有如此滑稽的舉動,看了也不禁莞爾

    東隆曦左思右想,萬震山與萬圭父子倆擔憂自身安危,又猜不透東隆曦到底要如何對付自己,只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萬震山終究提起勇氣問道:「這位好漢,你可是來問我要連城劍譜的吧我發誓連城劍譜絕不再我身上…….唉呦!」萬震山還沒說完,東隆曦一揮手朝萬震山頭頂重重的拍了一下,接著又朝萬圭頭頂也重拍了一下,的一聲萬圭也疼的叫了出來    東隆曦壓低嗓子道:「我叫你們說話了嗎?我沒問話最好嘴巴都給我閉緊。」萬震山跟萬圭連連稱是。

    另一邊戚芳受制後卻不害怕心裡只是想著該如何才能保得小空心菜的性命,自從知道狄雲這幾年來的悲慘遭竟然都是由這萬家父子而起,心裡雖然對他們著實惱怒,但已當了這幾許久的家人,對於他們這幾年來的照顧,戚芳心底仍然有一分感謝,所以才壓下了向他們尋仇的念頭但剛才萬震山跟萬圭居然為了神照經連城訣要捉自己去要脅師哥,這時戚芳的心裡就連那一絲絲地感謝也都被他們父子倆親手擊破,是以聽到萬震山跟萬圭被敵人羞辱,心裡竟感到一絲絲的快慰

    突然,東隆曦壓低嗓子說道:「有了,我看你們兩人為人自私自利為達目的可說是不擇手段,爾且狼狽為奸已久,一起做了這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想必父子倆默契絕佳,我問的話你們多半還想說些不盡不實的話來誆我,給我好好待著,我再去抓幾個來問問,比較能問出事情的實情。」

    東隆曦續道:「對了你們可千萬別想逃跑,流下來看守你們這位可是外號血濺萬里的恐怖人物,出了名的殺人不眨眼啊。」霍青桐聽了兩眼一翻,說什麼殺人不眨眼也就算了,還給取了一個這麼俗氣的外號。東隆曦說完還裝作兇惡地朝霍青桐做了一個割喉的手勢,逗的霍青桐差點噗哧一聲笑出來

    東隆曦又做了一個挑眉的得意神色,隨即往外躍出了閣樓去了

 

 

五十八.

    過了一會,東隆曦一手一個提了兩個人進來,兩人表情痛苦委靡不振看來也是吃了東隆曦一頓苦頭,照樣將兩人提到牆邊一丟讓兩人面對著牆壁答話,東隆曦喝道:「等一下我問一句你們答一句,最好老老實實地把話說出來?你們兩個叫做什麼名字?」最後一句是向剛剛才抓進來的兩人問。

    其中一個說道:「我叫吳坎。」另一個人也接著說道:「我叫孫均。」

    東隆曦裝作老氣橫秋地說道:「等等你們輪流說,誰說的比較詳盡,我聽了高興,也許就不殺了要是讓我知道你們說謊,嘿嘿,那可有得瞧了,我一生氣起來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啊哈哈哈哈!」

    霍青桐看著東隆曦這副模樣,哪裡像什麼武功高強的江湖俠士,倒像是一個攔路打劫的山林強盜,也不禁暗暗好笑,心道:「裝大俠不行,裝個山土匪卻倒真有幾分樣。」

    吳坎跟孫均聽了只得連連應是。

    東隆曦問道:「聽說你們師父萬震山三兄弟一直以來都在搶奪那撈什子的連城劍譜,我剛剛已經抓了言達平問了,劍譜確實不在他手中,那定是在你師父手中了,是不是

    萬震山聽了這番話,連忙道:「好漢,那劍譜不在我這啊唉呦」話沒說完又被東隆曦在頭頂又重重拍了一記的一聲,萬圭也跟著又被重重拍了一下頭頂。萬圭心想:「我又沒說話,怎麼又被打了?」東隆曦朝萬震山父子倆喊道:「我叫你答話了嗎?沒叫你出聲再敢給我說半個字試試,還有你這個小白臉,是不是在想你又沒說話為什麼也打,不為什麼,老子天生得了一種看了小白臉就想揍的病,平時嘛,也不怎麼嚴重,在街上看到小白臉心頭氣一氣也就算了,可偏生這兩天發病發的嚴重,這下可苦了你了,等等多擔待些了。」

    萬圭也知道世間上哪裡有這種病,只是說來調侃自己的,心道:「看來這人惱恨我惱恨的緊,卻不知曾經在哪裡得罪他了。」仔細回想卻怎麼也想不出何時曾得罪過這樣一個大對頭。

    東隆曦續道:「好啦,你既然說劍譜不在你這,那定是在戚長發身上了,可是戚長發這幾年別說連人,連個鬼影也沒見過,聽說他最後出現的地點是在你家,當時他來向你拜壽,是不是?」萬震山只得乖乖的點點頭應是。

    東隆曦道:「接下來的事你旁邊靜靜聽著就好,我另外找一個人問問好,就你吧,孫坎!」

    吳坎跟孫均轉頭對望了一眼,都不知道該不該回話,一時靜默

    東隆曦大聲喝道:「剛剛沒問就有人搶著講,怎麼現在個個成了啞吧了?」吳坎聞言怯懦的道:「好漢,我叫吳坎,他叫孫均,卻不知你問的是哪一位?」東隆曦問道:「我剛剛說什麼?」吳坎道:「你剛說的是孫坎,所以我們倆都不敢妄自答話。」霍青桐聞言笑著翻了個白眼東隆曦也差點跟著笑出來,忙忍住說道:「就你囉嗦!就你先說吧從戚長發進城向你師父拜壽開始說起,越詳細越好。」

    吳坎連忙應是,說道:「那日戚長發來向我師父賀壽」東隆曦連忙打斷他說道:「那戚長發是獨自一人嗎?可還有隨從沒有?」東隆曦意圖引導吳坎說到狄雲與戚芳的事,是以這樣故意問道。

    吳坎內心一驚,連忙說道:「他還帶了一個徒兒跟女兒一起進城來,她女兒後來嫁給了我師父的兒子成了我們的三師嫂」東隆曦故意裝作饒有興趣的說了一聲,東隆曦道:「這倒有趣得緊,江湖上傳言你師父他們三兄弟爾虞我詐,想不到居然會把女兒嫁給師兄的兒子。」

    吳坎以為東隆曦對這件事產生了興趣,又想起東隆曦說的誰說的讓他聽得高興,也許就不殺了,忙說道:「好漢,這件事其實是經過我們師兄弟之間精心策畫而成的,並不是戚長發自己把女兒嫁給我三師兄。」

    東隆曦開心的道:「哦,從頭到尾詳細的說給我聽聽。」

    吳坎道:那年戚長發帶著他徒兒狄雲還有他女兒也就是我們現在的師嫂到荊州來,我們師兄弟八人,哪一個不是一見了師嫂便神魂顛倒?狄雲那傻小子一天到晚跟在師嫂身邊,我們只瞧得人人心裡好生有氣,大夥兒一合計,先去打他個頭崩額裂再說……”

    吳坎道:大家嘴裡說的,自然是另外一套啦,說他強行出頭,去鬥那大盜呂通,削了萬門弟子的面子。其實人人心中,可都是為了師嫂啊!她幫他補衣服,說體己話兒,這門子親熱的勁兒,我們師兄弟八人瞧在眼裡,惱在心裡,哪一個不是大喝幹醋,只喝得三十六隻牙齒只只都酸壞了?

    吳坎續道:「後來壽宴期間,戚長發突然不知所蹤,只留下那狄雲跟我們師嫂還住在萬家,後來沈師弟想了一個計策。周師哥和卜師哥假扮採花賊,引得狄雲這傻小子到桃紅房中救人。這傻小子床底下的金器銀器,便是我吳坎親手給他放的。」

    這些事戚芳雖然已經聽東隆曦說過了,雖然相信東隆曦不會誆騙自己,但此時聽得幫兇親口說出當時的經過,內心激盪,又想到狄雲,眼淚撲撲的流下來。

    吳坎裝作恭敬的道:「好漢,如你不信,可以去問桃紅,她在後面那破祠堂裡住。」東隆曦道:「好!我這就去。」眨眼間東隆曦帶了一個披頭散發,衣服汙穢破爛的中年丐婦回來。

   那丐婦看到萬震山嚇得魂不附體,慌張的道:「老爺老爺我不說出去,別殺我別殺我」東隆曦問道:「你就是桃紅?」那丐婦道:「是,是,我是桃紅!你放了我走好不好,老爺趕了我出來,他說要是見到我耽在荊州,便要殺了我。可是……可是……我又沒地方好去,只好躲在這裡討口吃的。」

   東隆曦問道:「老爺為什麼趕你出來?」

     桃紅垂淚道:我也不知道老爺為什麼忽然不喜歡我了。那個湖南佬……那個姓狄的事,又不是我不好。少爺逼著我做的,叫我牢牢抱住了那姓狄的湖南鄉下佬,冤枉他來強姦我,要帶了我逃走。我跟老爺說過的,老爺又不是不信,只吩咐我千萬別說出去,還給了我衣服銀子。可是……可是……我又沒說,老爺卻趕了我出來。

    東隆曦猜想桃紅也許知道了另一件萬震山不欲人知的事情,又問道:「那你覺得老爺到底為了什麼趕你出來?」

    桃紅道:老爺晚上見鬼,要砌墻,怎麼怪得我?又……又不是我瞎說。是假的砌墻,老爺……老爺,半夜三更的,愛做泥水匠。我說了他幾句,老爺就大發脾氣,打得我死去活來的,又趕了我出來,說道再見到我,便打死我……”

   東隆曦道:「好了好了,我也問完了,你可以走了!」桃紅生怕東隆曦變卦,急急忙忙地走了。

 

五十九.

    東隆曦心想目的已成,就想這麼帶著戚芳母女一走了之,可是又覺得這樣頗有點無俚頭,想了一想,拍了萬震山的頭道:「那桃紅說你晚上都起來砌牆,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心裡當真愛做水泥匠是嗎?還是」東隆曦突然靈機一閃,續道:「跟連城劍譜有關,是嗎?你把劍譜藏在牆中用水泥砌了起來,對吧?」

    萬震山忙道:「好漢,連城劍譜萬萬不在我身上,至於夢遊砌墻,那確實是可能的,因為我從小家境貧苦,當時只想著長大後能當一個水泥匠賺多點錢讓自己將來能過上好的日子。雖然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了,看來我心底還隱隱記得我小時候的願望,要不我晚上睡著後怎麼還起來做水泥匠呢?」說完還裝作想起小時候的艱困日子,連眼淚都差點給他滴出來幾滴。

    東隆曦聽完心中又好笑又鄙視,心道:「我聽你在放屁,為了活命圓謊居然能把這般猶如騙三歲小孩的話說得這般真實,仿佛當真是親身經歷一般,這人真是有夠不要臉。」

    東隆曦笑道:「看來你小時候倒是認分的很,怎麼如今就成這樣了?你有錢沒有?」在場眾人聽得東隆曦說著說著突然提到錢都是一愕,萬震山父子差點回頭往東隆曦看去,霍青桐更是連白眼都差點翻上天了。

    東隆曦得意地朝霍青桐眉頭一挑,接著大聲朝萬震山父子喝道:「怎麼?老子我平常行俠仗義、劫富濟貧,身上沒多點錢怎麼行?到底有還是沒有?快快快!有就拿出來沒有也給我去生出來。」萬震山答道:「有有有!我這就讓人去取,只是不知道好漢要多少?」東隆曦喝道:「呸!當然是有多少拿多少,就你了,快去拿!」說完又朝萬圭頭上拍了一下,萬圭與萬震山對視了一眼,萬震山頭一孥示意萬圭趕快去拿,萬震山一直在琢磨著該怎麼打發了這個不知哪來的大凶煞,想來想去還是沒半點頭緒,眼下出現一個大契機,雖然這些家產也是自己大半輩子的心血,但眼下只能先以保住自己的寶貴性命要緊,爾且有朝一日如果能尋得連城訣中的寶藏,這些錢又算得了什麼?

    不一會萬圭拿著一個包袱病懨懨的出現,他身上的毒還沒解,又這麼折騰了一會,走回來時原本已全無血色的臉色顯得更是蒼白,東隆曦一把從萬圭手上把包袱搶過來,並示意萬圭回原來的位置跪好,東隆曦把沉甸甸的包袱打開,兩眼放光差點驚呼出聲,數一數足足有一百兩黃金,東隆曦哪裡見過這麼多錢,一時之間也不禁獃住了。

    霍青桐看著東隆曦直勾勾瞧著黃金發呆的模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故意重重的咳了一聲,才引得東隆曦渾渾噩噩的望過來,看見霍青桐雙手交叉橫在胸前,東隆曦不禁尷尬的笑著撓撓頭。

    東隆曦定了定神,笑道:「你奶奶的,荊州萬家果然家大業大,隨便一出手就是這麼一大筆錢,最難能可貴的是還幫老子用包袱包得好好的,方便老子行走江湖時行俠仗義、劫富濟貧、樂善布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恩可說得上是用心之至,你們待我這般好,以後有空我會常來的。」

    萬震山跟萬圭在東隆曦滔滔不絕的瞎扯蛋時不住的點頭應是,直到聽到最後一句話時父子倆不禁同時僵住了,東隆曦見狀笑道:「怎麼?不歡迎啊?」萬震山聞言忙道:「好漢這說的是哪裡的話,以後好漢就把這裡當自己家一樣,哪時要來只需要讓人稍個口信,我們立時把錢準備好。」

    東隆曦罵道:「錢錢錢,你當我死要錢的啊?錢財乃身外之物,對於錢財我是視之如糞土的,只是這個……你知道的,我為人俠義心腸平時看到比較艱困的人家總是得接濟一下的,手頭稍微寬裕些總是比較好辦事。」萬震山聽得東隆曦的口氣知道自己的性命也許就這麼保住了,更是不住的諂媚點頭應是。

    東隆曦裝作滿意的背起包袱,走到戚芳旁邊看了看戚芳的側臉,忽然裝作讚嘆的道:「人說荊州城裡一朵花,千嬌百媚在萬家,可真說的不假,這朵花想必我大哥會喜歡的,做兄弟的,沒什麼別的,看到自家大哥心頭歡喜那可是比什麼還開心,就帶她回去讓我大哥高興高興。」戚芳自知今日難逃毒手,心裡只是想該怎麼讓女兒平安的離開這裡,可是左思右想還是沒半點辦法,不由得一顆心直沉下去。

    萬震山跟萬圭心裡只想著趕快打發了這惡人,哪還去管戚芳母女下場,聽得這惡人要帶了戚芳走,萬震山更道:「好漢看得上她是她的福份,要是好漢喜歡的話那女娃娃也儘管抓了去,那女娃娃長得像她娘,長大之後應該也挺標緻,看是好漢要養著等長大後自己享用還是賣到青樓賺一筆,都是不錯的買賣,就看好漢怎麼想了。」萬震山邊說邊露出猥褻的表情,一番話說來好像戚芳母女與他沒半點干係。

    東隆曦聞言故意走到萬震山跟萬圭旁邊裝作非常受用的樣子,突然裝模作樣的拱手道「那就謝謝你們兩了,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說完又朝萬震山跟萬圭兩人頭頂重重的拍了一下,迅速提了戚芳母女二人與霍青桐穿窗而去。只留下萬震山、萬圭、吳坎、孫均四人面面相覷,均想:「到底是哪裡惹來了這麼一個武功極高、性情反覆又莫名其妙的人來?」

 

六十.

    戚芳慢慢感覺到自己的手腳已漸漸有了知覺,想來是時間一久穴道已經慢慢自行解開了,眼中看著周邊景物快速掠過,知道提著自己的人武功已經高到自己連想也沒想過的地步了,可是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女兒還是得試一試,儘管自己也知道得手的機會是微乎其微,主意一定戚芳靜靜待出手的機會。

    又過了一會,戚芳感覺提著自己的那人速度減慢了下來,她暗自做好全力一擊的準備,果然提著她們母女倆的那人終於停下了腳步,就在這一瞬間戚芳轉身迎面就是一拳擊出。

    東隆曦一時也沒料到戚芳居然會突襲自己,正要閃開時腦筋突然轉了一個念頭,故意裝作閃避不及被戚芳一拳擊在肩頭,東隆曦裝模作樣地叫了一聲唉呦做勢倒向一旁,戚芳見狀急忙拉起女兒空心菜就欲奪路而走。

    霍青桐在旁看了這一幕起先還愣了一愣,旋即知道是東隆曦想故意捉弄戚芳,東隆曦平時就愛打打鬧鬧,這舉動倒也不算如何出人意料,霍青桐只是笑了笑,饒有興趣的看著這齣鬧劇。

  戚芳跑了幾步,回頭喵了一下東隆曦,只見東隆曦一手按著肩頭裝作身受重傷一拐一拐的追來,戚芳轉頭抱起空心菜發足狂奔,戚芳邊跑時不時向後方喵一眼,發現那惡人雖然受傷但腳步卻是不慢,慢慢的追了上來,心裡一急腳步一陣踉蹌眼看就要跌倒在地,那惡人驚呼一聲快步搶上將戚芳母女抱住,戚芳定了定神,一伸手打了那惡人一個巴掌,罵道:「誰要你賣好,放開你的髒手!」

    在旁邊的霍青桐看了東隆曦被打了一個老大耳刮子,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東隆曦伸手摸了摸被打的臉頰,裝作委屈的道:「這位漂亮的姑娘,我只是看你跟我大哥實是郎才女貌、琴瑟和鳴、珠聯璧合,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這才這麼不辭辛勞的帶你來與我大哥相見,想不到你不但不領情,還打了我這麼惡狠狠的一巴掌。」

    戚芳聞言怒道:「誰要見你大哥了?你識相的趕緊放了我們母女倆……」戚芳還沒說完,東隆曦卻已拿下寶貝黑巾開玩笑的說道:「戚芳姊,你真不想見我大哥了嗎?」戚芳一愣,道:「你」東隆曦笑著道:「我我不就是阿曦,我大哥不就是狄雲,是你朝思暮想的空心菜嗎?」

    戚芳窘迫的嗔道:「好啊,阿曦,你故意消遣我來著啊。」邊說邊捶打東隆曦肩膀,戚芳原本預計臨頭的一場大難瞬間消彌心裡終於放鬆了下來,但還是有些氣不過,東隆曦也不閃躲任著戚芳發洩心中的怒氣,打了幾下戚芳的力道慢慢地輕了,眼淚從雙眼慢慢地流了下來,東隆曦知道她是想到萬家父子對她們母女倆的無情,更悔恨自己為何就這麼糊裡糊塗的被騙,以至於嫁給了萬圭。

    東隆曦也不說話任由戚芳宣洩心裡的情緒,小空心菜在旁邊看著,一臉的不明所以。戚芳哭了一陣之後,轉頭對女兒說:「空心菜,你過來叫人。這個人是媽媽的朋友,阿曦叔叔。」空心菜一向聽媽媽的話,心裡雖然還是搞不清楚這個惡人怎麼突然變成媽媽的朋友,但還是乖乖地走到了戚芳身邊叫了一聲阿曦叔叔

    東隆曦蹲下來熱絡的跟小空心菜打招呼道:「你好,在你還沒出生之前我就認識你媽媽了,以前也受到她很多照顧,小空心菜好乖,以後跟著媽媽開開心心高高興興地過日子,好不好?」小空心菜感覺有些怕生,但還是笑著對東隆曦點了點頭。

    東隆曦笑著對戚芳道:「戚芳姊,你沿著這條小路走去,之後會看到一條溪谷,大哥就在那邊等你們,你跟大哥就找一處僻靜的地方好好過日子,別再管這些江湖俗事了。」

    戚芳哽咽的道:「阿曦,謝謝你為我跟師哥做的這一切,你是我跟師哥的大恩人。」說完趨前撲入了東隆曦的懷中用力地擁抱這位除了師哥與女兒之外唯一的親人,東隆曦抱著戚芳感受著這勝似親人之間的情感。

    過了一會,東隆曦開玩笑的道:「戚芳姊,大哥可就在前面不遠處呢,你不怕被大哥看到我們這樣吃醋嗎?」戚芳放開東隆曦破涕為笑的道:「我那個木頭師哥,他會吃醋的話我還不知道多開心呢!」

    東隆曦聞言笑了笑,道:「戚芳姊,就勞煩你幫我跟大哥說一聲啦,祝你們接下來的日子裡順順利利,還有一定要幸福喔!」最後一句東隆曦特別提高了聲調。

    戚芳原本只是低著頭靜靜地聽著,聽到最後一句不禁抬頭望向東隆曦,只見東隆曦溫顏微笑,戚芳感受著東隆曦眼中對自己跟狄雲所蘊含的情感,抿了抿嘴唇,好不容易才說出阿曦,謝謝你,萬事小心。接著牽起女兒空心菜的小手,朝著小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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